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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逐献公林父专权  立子剽殇公即位


 
 

  孙林父从宫中出来,憋了一肚子气,回家也不想吃饭,倒头便睡,但是又睡不着,气愤愤地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胡乱喝了一点,命令家人:“打点行装,准备马车,回戚地去!”

  家人吃了一惊:“您不上朝啦?”

  “兔崽子居然戴着鹿皮帽子跟我说话,自古以来,哪有这样的国君? 老子这官不当了!”

  “您小声点!”家人连忙劝道。

  “怎么啦?这事就算说到天子那里,也是他无理!”孙林父的嗓门更大了。

  戚地是孙氏家族的封地。孙林父这一走,其实就是正式与卫献公决裂了。

  孙氏家族是卫国名门,孙林父本人也是扶持卫献公上台的有功之臣。孙林父的出走,按理说应该引起卫献公的重视。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卫献公仅仅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他走了啊?”再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走的不是什么朝廷重臣,而是一个年迈昏聩(kuì)的家奴。

  孙林父毕竟不是后来的陶渊明,在乡下过了一段日子,不禁又留恋起在朝廷的日子来。他倒不是怀念那几千石米的俸禄,而是耐不住成天在田间地头跟山野村夫打交道的寂寞。他认为,作为一个男人,如果不能在朝堂之上发表自己的高见,不能参加那庄严肃穆的祭祀典礼,不能在外交场上纵横捭阖(bǎihé),人生就太灰暗啦!孙林父想回到帝丘去,又拉不下那张老脸,于是想了个借坡下驴的办法——派自己的儿子孙蒯(kuǎi)回到首都帝丘,向卫献公请安。

  卫献公见到孙蒯很高兴,拉着孙蒯说了一大堆家常话,无非是令尊身体可好啊,戚地今年的收成如何啊,你膝下有几个小孩啊之类的,亲热得不得了。末了还要留孙蒯吃饭,而且是按照国君招待臣子的最高规格上菜,还有乐队在一旁演奏,一边吃一边欣赏音乐。相比孙林父前些日子受的冷遇,孙蒯的际遇可真是让人感到君威莫测。

  孙蒯受宠若惊。席间,他几次想向卫献公表达父亲的歉意,卫献公却不给他这个机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乐师开始唱歌了:

  彼何人斯?居河之麋()。无拳无勇,职为乱阶。既微

  且尰(zhǒng),尔勇伊何?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

  这首名为《巧言》的诗见于《诗经·小雅》,意思是:究竟是何人居住在小河边?无力也无勇,是祸乱的根源。腿伤脚已肿,勇气在哪里?诡计实在多,党羽有几何?

孙蒯将乐师唱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原因很简单:乐师根本不是唱,而是将那首诗字正腔圆地朗诵出来,并且朗诵了三遍,不由你听不清。

  孙蒯当时脸色就变了。他抬起头来看卫献公,这个肥头大耳的国君正在摇头晃脑,打着拍子听乐师“唱”歌,看样子十分享受。士可杀,不可辱。孙蒯暗自用力,将手中的青铜酒爵捏着几乎变了形。他没留意到,那天在堂上唱歌的,并不是他熟悉的宫廷大乐师,而是大乐师的副手——这个职务,在当时被称为师曹。

  这么重要的场合,大乐师为什么不亲自上场呢?

  原来,卫献公本来是要大乐师演唱的,但是大乐师一听让他唱《巧言》这个曲目,就知道卫献公不怀好意,怕惹祸上身,借口说嗓子疼,要回家养病,一早就开溜了。卫献公又找了几个人,也都不愿意,只有师曹主动站出来要求演唱。

  “臣的歌喉不如大乐师美妙,如果您不嫌弃,臣愿意代大乐师演唱。”

  “好!”卫献公赞许地看了那个人一眼,脑子里没有闪过任何怀疑的念头。他也许忘记了,就在一年之前,他曾经命师曹担任后官的音乐老师,负责教他最喜爱的宠妾弹奏古琴。那女人长得如花似玉,脑子却笨得一塌糊涂,连最简单的乐理常识也记不住,弹起琴来总是找不着调。师曹教得不耐烦,挥鞭抽了她几下。

  那女人便跑到卫献公面前哭诉,卫献公命人将师曹抓起来,狠狠地打了他300皮鞭。

  师曹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苦于没有机会报复。现在眼看卫献公要犯傻,他怎么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赶快跳出来,要求代替大乐师演唱。为了让孙蒯听清歌词,他还别出心裁地采用了朗诵的形式。

  毫无疑问,卫献公对师曹的表现十分满意。这也难怪,领导往往喜欢执行力强的下属,却不知道在很多时候,无条件的执行其实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孙蒯回到戚地,把情况向孙林父作了详细的汇报。孙林父长叹一声,说:“如此说来,主公对我已经是恨之入骨了,如果我们不抢先下手,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没错。”孙蒯说,“他不仁,我就不义,咱们偷偷杀回帝丘去,打他个措手不及。”孙林父说:“大夫蘧瑗(即蘧伯玉),卫之贤臣,若得他相助,肯定成功。”

  随后孙林父私下里回到帝丘,往见蘧瑗道:“主公暴虐,你是知道的,恐有亡国之事,你看如何?”蘧瑗说:“人臣事君,可谏则谏,不可谏则去之,我可管不了君主的大事。”林父感到蘧瑗不会参与他的谋反行动,也就不再勉强他了。蘧瑗怕林父杀他灭口,随即逃奔鲁国。

  得知孙林父造反的消息,卫献公起先还不相信,对内侍说:“这怎么可能呢?不就是跟他开了两个玩笑嘛,他竟然……”这时就听到孙林父在宫门外大叫:“只杀昏君,余者无罪!”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派出三位公室子弟子蛟、子伯、子皮出来跟孙林父谈判。说是谈判,实际上就是将他们送给孙林父做人质,希望孙林父手下留情,放他一马。

  孙林父根本没给三位公室子弟说话的机会,直接命令孙蒯:“将他们拉出去,斩了!”顷刻间三颗人头献上,被挑在旗杆上向宫内示威。

  卫献公一看,这事没得谈了,逃命要紧,赶紧集合宫中的卫队,拼死杀出一条血路,逃往齐国去避难。逃到齐卫边境鄄地(卫国地名)的时候,他进行了最后一次政治努力,派胞弟子行向孙林父请求原谅,结果子行又被孙林父砍了头。卫献公只好继续狂奔,跟随他的人渐渐走散,最后只剩下公孙丁一个人替他驾车。幸好离齐国边境越来越近,孙林父也不敢轻举妄动,将大部队驻扎下来,只派了两名杀手级的武士——尹公佗和庾()公差驾着轻车继续追赶。

  庾()公差是尹公佗的老师,师徒俩都是卫国有名的射手。孙林父认为,将这两个人派出去,取卫献公的项上人头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庾公差的老师不是别人,正是替卫献公驾车的公孙丁。有了这层关系,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尹公佗射术超群,驾车也是一把好手,道路又熟,追了一段路,便远远地看见卫献公的车了。尹公佗连抽了战马几鞭,将两车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段,庾公差长弓在手,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扣在弓弦上,瞄准前车却又犹豫不决。

  “师傅!”尹公佗催促道,“您再不射,昏君就逃脱了!”

  庾公差眉头紧锁,仍是下不了决心。前面的公孙丁发现有追兵逼近,也将马鞭甩得震天价响,四匹战马发疯似的撒蹄子,将路上的泥土掀得四处飞溅。

  “师傅!”尹公佗再次喊道。

  庾公差长叹一声,弓弦响处,长箭出手。紧接着又搭上一支箭,前箭未至,后箭已发。两支箭一前一后,全部钉在前车的旗杆上。

  卫献公吓得闭上眼睛惊叫不已。

  “主公休要惊慌!”公孙丁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他若是有心射您,绝不会失手。”

  卫献公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回头一瞄,果然后面的战车已经慢了下来,似乎已经放弃了追逐。

尹公佗疑惑地看着庾公差:“师傅,您这是违抗主人的命令,回去如何交差?”

  “我的师傅在那辆车上,你叫我如何下得了手?”庾公差长叹一声,“回去吧,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

  “他是您的师傅,不是我的师傅,我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主人的命令不可废,您如果不忍心杀他,就请您下车吧,我一个人去追。”尹公佗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尹公佗把孙林父的命令搬出来,庾公差也没办法反驳。所谓“士”的天职,难道不就是服从主人的命令吗?他默默地下车,对尹公佗说:“你要小心,我的老师比我还厉害。”

  “您放心。”尹公佗一甩马鞭,又朝着前方追去。

  卫献公刚松了口气,听到马蹄声,连忙回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公孙丁,公孙丁,敌人又追上来啦!”

  这次公孙丁也回头了,只见尹公佗一个人驾着战车越逼越近,而且正将缰绳系在车杆上,准备抽弓取箭。“您来驾车!”公孙丁顾不得细想,将手中的缰绳塞给卫献公,同时拿起自己的长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一箭。

卫献公出走

  尹公佗听到弓弦一响,情知不妙,想要躲时,那箭已经射穿自己的左臂。

  公孙丁大声喊道:“这是师公对你警告,你要是再追,就不是射你的手臂了。”

尹公佗大吃一惊,忍痛勒住缰绳,眼睁睁地看着卫献公的战车越跑越远,慢慢地消失在地平线上。

  子鲜跟随卫献公出亡。到达鲁国边境时,卫献公跪在地上祈祷,向祖宗报告自己逃亡的情况,同时说自己没有罪过。他的母亲定姜说:“如果没有神灵,报告什么?如果有,就不能欺骗。有罪,为什么报告说没有罪?不与大臣商量而和小臣商量,这是第一条罪。先君有正卿作为师保,而你却轻视他们,这是第二条罪。我用手巾梳子事奉过先君,而你残暴地对待我像对婢妾一样,这是第三条罪。只报告逃亡算了,不要报告没有罪!

  鲁襄公派大夫厚成叔到卫国都城帝丘慰问,说:“寡君听说君王失去了国家而流亡在别国境内,派我来到卫国,由于同盟的缘故,怎么能不来慰问?”并私下对大夫们说:“国君不善良,臣下就不明达事理,国君不宽恕,臣下也不尽职尽责,积怨很久而发泄出来,怎么办?”卫国大夫太叔仪回答,说:“下臣们没有才能,得罪了寡君。寡君不把下臣们依法惩处,反而远远地抛弃了下臣们,以成为贵国君王的忧虑。贵国君王不忘记先君的友好,承您来慰问下臣们。在此,谨向贵国君主拜谢,一是拜谢贵国君主派您来慰问,二是拜谢贵国君主对下臣们的哀怜。”厚成叔回国复命说:“卫献公恐怕会回国复位的吧!有太叔仪留守,有同胞兄弟鱄(指子鲜)和他一起出国。有人安抚国内,有人经营国外,能够不回去吗?

  献公到齐国后,齐国人把郲地让给卫献公寄住。右宰穀先跟从卫献公,后来又从郲地逃回国去,卫国人要杀掉他。他辩解说:“对过去的事情我不是乐于干的。我穿的是狐皮衣羊皮袖子。”意思是自己不得已才跟从卫献公的。卫国人于是就赦免了他。

  孙林父逐走献公,随与宁殖合谋迎公子剽为君,是为殇公,并使人向晋国通报了此事。晋悼公对中行偃说:“卫人赶走一君又立一新君,不是正理。怎么处置?”偃说:“卫衎无道,诸侯谁都知道。今臣民自愿立剽,我们不宜说什么。”悼公也就同意了。齐灵公闻晋侯不讨孙、宁逐君之罪,感叹道:“晋侯之志惰矣!我不乘此机会图伯,更待何时?”随帅师讨伐鲁国,大肆掠夺一番而回。这时为周灵王十四年(即卫殇公一年,公元前558年)。

   卫献公当政时期,卫国在诸侯国中出于弱势,主要依附于晋国,并参与了晋国讨伐诸侯的一些战争,如卫献公3年(即公元前574年),郑国子驷攻打晋国,卫国出兵救晋侵郑。卫献公13年(即公元前564年),晋国联合鲁、齐、卫、宋、曹、莒、邾、滕、薛、杞、小邾等国讨伐郑国。卫献公18年(即公元前559年)夏季四月,晋国联合鲁、齐、宋、卫、郑,曹,莒,邾,滕,薛,杞,小邾等国一同讨伐秦国。这几次都由卫国大夫北宫括(卫成公的曾孙)带兵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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