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 常云梦梦里欢相聚 紫雨亭亭中咏竹诗
淇河卫地七子白天登了邙山,夜晚又借着酒力游览了东区夜景,周颂鹤和常云梦把同学送到宾馆后各自回家。常云梦回到家里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脑子依然很兴奋,回忆着一天的经历,回忆着大家所背诵的诗词。不知不觉中,常云梦终于睡着了,睡着了就是做梦,梦中依然离不开淇奥,他登上了梦中离瞻斐亭不远的紫雨亭,在那里凭栏淇竹,嘴里还在哼着《诗经》里的《淇奥》诗篇。待常云梦看着一片片的翠绿淇竹哼完《淇奥》,回头看时见周颂鹤、赵燕淇几个正在身后笑他。常云梦莫名其妙地问:“你们不是都在郑州的宾馆里休息吗?怎么就来到了淇奥的紫雨亭?奇了怪了,就不能让我独自一人静静地欣赏一下淇奥的有斐淇竹,真是拿你们没有办法。”几个人大笑不止。
“这可是你约我们来的这里,你说要在这里吟诵历代诗人笔下与淇竹有关的诗句。我们应邀而来,你反倒说打扰了你的清静,真是倒打一耙,成猪八戒了。”赵燕淇说着大笑起来,大家都跟着哈哈大笑。
“是周颂鹤邀的你们吧?可不能张冠李戴,我可没有邀你们,我是偷偷来的。正好碰上你们也来吟诵淇竹,我是要积极参加的。”常云梦说。
“昨天我原本准备了宋代黄公度的《贺郑漕三首》,常云梦却没让我朗诵。黄公度生活于公元1108年至1156年,字师宪,号知稼翁,莆田人,高宗绍兴八年进士第一,调平海军节度签判,召为秘书省正字。十九年,通判肇庆府。因忤秦桧遭难,秦桧死后召为考功员外郎。”周颂鹤背诵:
其一, 当年画省与成均,联璧看君亲弟昆。清世几人兼五福,白头相对备三尊。朝班犹识尚书履,时论同推通德门。早晚芝函趣归骑,要令勋业照乾坤。
其二, 天子欲宽南顾忧,绣衣曾是旧人求。山川不改元风采,父老能言昔政猷。襦裤疲民应枕奠,纪纲新度觉钱流。生灵一种同天地,雨露何偏十四州。
其三, 东京望重两儒先,经术传家几百年。派别九仙 绵庆胄,运逢千载毓真贤。鼎槐未即登三事,社栎何知托二天。寿考祝公如卫武,愿赓淇澳入诗篇。
“诗中其三:首联,东京指汉都长安,称赞郑氏诗礼传家,家学渊源;颔联,九仙是说汉武帝时安徽芦江何任侠所生的九个儿子,九个儿子最后成仙,何任侠官拜太守。颂扬郑氏家族英才辈出;颈联,鼎槐指三公之位,泛指执政大臣。周代朝廷种三槐、九棘,公卿大夫分坐其下,以定三公九卿之位。社栎比喻无所可用之人,典出《庄子·人间世》,庄子说那株高大的社栎树,因为它对人无用,所以对它自己才有大用,也就是无用之用。写贤德未必登三公之位,但又未必无用。尾联,祝福郑氏如卫武公一样出相,辅助王室,书写出卫武公般的盖世功德新诗篇。
“南朝文学家沈约有一首《去东阳与吏民别诗》,这首诗是沈约离别东阳时辞别东阳的官吏和百姓时所作,所写离别之情景生动感人。沈约赞扬东阳社会风气之好,有唐尧的遗风,抒写自己对东阳吏民依依不舍的深厚感情,十分真挚,也不乏于心无愧之欣慰。东阳位于今天的安徽天长县一带。唐风就是唐尧的遗风,唐尧是帝喾次子,初封于陶,又封于唐,在位百年,有德政,史称唐尧。尧以‘钦明文思’四德安其民,亲睦九族,更以禅让美德名扬天下。河淇就是黄河与淇河一带,古淇河是黄河支流,这里指淇河卫地。卧辙说的是众多来道别挽留的百姓,史称‘卧辙风’者,是说百姓拥戴挽留地方官吏,这是对施仁政,抚民有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官吏的极高评价和赞扬。”常云梦说着开始背诵:
微薄叨今幸,忝荷非昔期。唐风岂异世,钦明重在兹。饰骖去关辅,分竹入河淇。下车如昨日,曳组忽弥朞 。霜载凋秋草,风三动春旗。无以招卧辙,宁望后相思。
“诗的大意是说:微薄的我承蒙今日之幸,是我以前没有料到的。唐尧遗风今又是,文德光华再现东阳。整装驾车离开东阳前往护卫都城的要塞区域,进入黄河与淇河一带的淇河卫地。这些恍如昨天的事情,不知不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秋霜已使草木衰落,几场寒风过后又是新春。没有什么办法招待众多来道别挽留的百姓,只盼着日后相互牵挂不忘。你背诵的这首诗里没有写到淇竹,不能算数。”常云梦解释。
“南朝吴均写有《赠周兴嗣诗四首》。吴均生活于公元469年至520年,也作筠,字叔庠,吴兴故彰,也就是浙江安吉人,南朝梁文学家。出身寒贱,好学为文有俊才。梁武帝天监初年,柳恽为吴兴守,召他做主簿。后官至奉朝请。他曾打算撰《齐书》,武帝不许。后来因为私撰《齐春秋》而被免职。晚年又奉诏撰通史,未成而卒。吴均的诗文很有特点,当时被认为清拔有古气,时人多效法他,谓之吴均体。”魏淇滨开始背诵:
其一: 孺子贱而贫。且非席上珍。唯安莱芜甑。兼慕林宗巾。百年逢缱绻。千里遇殷勤。愿持江南蕙。以赠生刍人。
其二: 思君欲何言。中心乱如雾。泪下非一端。愁来谁有数。子为冯敬通。不减汲长孺。千里无关梁。安得王乔屦。
其三: 与君初相知。不言异一宿。意欲褰衣裳。阴云乱人目。之子伏高卧。伊予空杼轴。无因渡淇水。见此猗猗竹。
其四: 可怨异公子。终自不敢言。青松蔽南陇。白云生北园。沉忧无人语。默念空凭轩。安得湛卢剑。以报相知恩。
“吴均这首赠诗中充满了对周兴嗣的景仰和佩服,并将周兴嗣的才华与卫武公相提并论,其三中把周兴嗣比成当世可以见到的淇奥有斐君子。这首诗算是与淇竹有关。诗中对周兴嗣博学才思的赞誉情真意切,言辞中肯,用典精当,言简意赅,诗意含量丰富。周兴嗣,字思纂,南朝梁陈郡项,也就是河南沈丘人,曾任员外散骑侍郎,是一位文学侍从之臣。据说梁武帝让人拓取王羲之的墨迹一千个杂乱无序的不同单字,命周兴嗣编撰成四言韵文,还要求有文理。周兴嗣只用了一夜工夫就编缀成《千字文》。由于用脑过度,周兴嗣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千字文》内容丰富,涉及天文、地理、历史、文化、道德、伦理等各个方面,被称为才子奇书。”常云梦介绍。
“我背诵一说南朝萧绎的《赋得竹诗》,请常云梦讲解。萧绎生活于公元508年至555年,就是梁武帝萧衍的第七子元帝,字世诚,南朝梁代文学家。七岁封湘东王,成年后为荆州刺史、江州刺史。侯景之乱,萧绎依附西魏、北齐,出兵击破侯景。武陵王天正二年,在江陵即皇帝位,改元承圣。承圣三年,萧詧勾结西魏攻梁,萧绎被虏,不久被杀。萧绎好文学,博览群书,又通佛典。”赵燕淇背诵:
嶰谷管新抽。淇园节复修。作龙还葛水。为马向并州。柯亭临绝涧。桃枝夹细流。冠学芙蓉势。花堪威凤游。邛王若有献。张骞应拜侯。
“这首诗是在赋竹咏志,与淇竹有关。萧绎为一代君主,把淇园竹和昆仑嶰谷竹相提并论,可见当时淇园竹名气之大。嶰谷是昆仑山北谷名,相传黄帝命泠纶取嶰谷之竹作乐器。作龙还葛水后用来比喻得道成仙。汉费长房从壶公学仙,学成后,乘壶公所赠的竹杖离去,至家后将杖弃于葛陂中,竹杖竟化成青龙。禹治洪水,分天下为九州,并州为九州之一,其地在今河北保定、正定和山西大同、太原一带,并州成为太原的别称。柯亭又名千秋亭、高迁亭,位于绍兴县,古柯亭三面临水,风景幽清,云影水光,足以洗涤尘襟。芙蓉是荷花的别名。邛就是汉代所置临邛县,南朝梁改置邛州,在四川省成都市西南。张骞是西汉时期汉中成固人,武帝时以军功封博望侯。”常云梦讲解。
“我背诵萧绎的《藩难未静述怀诗》,也请常云梦讲解。”付伾岚背诵:
玉节威云梦,金钲韵渚宫。霜戈临堑白,日羽映流红。单醪结猛将,芳饵引群雄。箭拥淇园竹,剑聚若溪铜。亟睹周王骏,多逢鲍氏骢。谋出河南贾,威寄陇西冯。溪云连阵合,却月半山空。楼前飘密柳,井上落疏桐。差营逢霔 雨,立垒挂长虹。
“这是萧绎的一首抒怀诗,是他统兵击破侯景时所作。这首诗也与淇竹有关。前六句写旌旗蔽日、刀枪林立、金钲齐鸣、军队威武的浩荡气势。第七句开始连用排比句法,箭拥淇园竹一句领起,一气贯下,用若溪铜、周王骏、鲍氏骢、河南贾、陇西冯写出了战争胜利的情景和萧绎的喜悦心情,气势畅达,耐人寻味。流红就是流血。淇园竹说的就是淇竹,历史上淇奥是著名的产竹基地。若溪铜,若溪产名铜。周王骏说的是周穆王乘八骏西行见西王母的故事。鲍氏骢就是鲍氏家里的马,汉朝鲍昱,字文泉,官至太尉,拜为三公,他的祖父、父亲和他本人都当过司隶,他外出乘坐的马,还是祖父、父亲乘坐过的那匹青色老马,三代人骑乘了二三十年。河南贾就是河南商人,以机敏多谋闻名。陇西冯说的是陇西太守冯绲,延熹元年,冯绲为辽东太守,讨鲜卑,至五年,复拜车骑将军,击武陵蛮贼。”常云梦讲解。
“我背诵南朝顾野王的《拂崖筿赋》,也请常云梦讲解。顾野王生活于公元519年至581年,字希冯,苏州吴郡人,南朝文字训诂学家、史学家。幼好学,遍读经史,梁时任太学博士、临贺王府记室参军等职,陈时官至黄门侍郎、光禄卿。曾掌国史,主修《梁史》、《陈书》,搜罗考证古今文字的形体和训诂,仿《说文解字》著《玉篇》,为我国现存最早的楷书字典,是文字训诂学的重要著作,另著有《舆地志》等。”马飞燕背诵:
诗咏淇水,骚美江干;崖怜拂石,神贵扫坛。既来仪于鸣凤,亦优狎于翔鸾;入扇壁之宵月,映沅澧之惊湍。带金风之爽朗,杂玉润之檀栾;陪嘉宾于秋夕,等贞节之岁寒。
“拂崖筿说的是拂崖的竹子。诗大意是说:《诗经》中多次咏及淇河,《离骚》中赞美长江岸边。山崖怜惜地接近奇石,神仙们降贵屈尊打扫高台圣坛。凤凰鸣叫着起舞而祥瑞容仪,驯服的凤鸾在天空飞翔。夜晚的月亮悬在屏风扇壁之上,照耀着沅澧河中的急流,两岸的芳草犹如君子那样高洁。金秋清风送爽,吹拂着翠玉般的秀美绿竹。七夕之夜陪着嘉宾举杯赋诗,赞美绿竹持节虚心不畏严寒。我也给大家背诵一首唐代韩愈的《答张彻》,题目里还有‘愈为四门博士时作张彻愈门下士又愈之从子婿’字样,诗太长了,我只会背几句。”常云梦开始背诵:
辱赠不知报,我歌尔其聆。首叙始识面,次言后分形。道途绵万里,日月垂十龄。浚郊避兵乱,睢岸连门停。肝胆一古剑,波涛两浮萍……
“背不下来了,我介绍一下韩愈。韩愈生活于公元768年至824年,字退之,唐代河内河阳,也就是河南孟县人。自谓郡望昌黎,世称韩昌黎。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明代推他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与柳宗元并称韩柳。四门博士是学官名,北魏太和二十年因刘芳表请立四门博士,隋代隶属国子监,唐始合并入太学,管教七品以上侯伯子男的子弟以及有才干的庶人子弟,元以后不设。‘浚郊避兵乱’当是韩愈少年时在浚县城郊躲避的兵乱。韩愈出生于公元768年,削藩战争发生于公元763年至779年之间,韩愈三岁丧父,由兄韩会及嫂抚养,早年流离困顿,所以浚郊躲的应该是削藩战争中的兵乱。”常云梦介绍。
“咱们可不能耍赖,背不下来也不能这样偷懒。我来背一首唐代沈佺期的《入卫作》。沈佺期生活于公元656年至714或715年,字云卿,相州,也就是安阳内黄人,上元二年进士及第,由协律郎累迁考功员外郎。因受贿入狱,出狱后复职,迁给事中。中宗即位,被流放。神龙三年,召拜起居郎兼修文馆直学士,常侍宫中。后历中书舍人、太子少詹事。沈佺期与宋之问齐名,其近体诗格律谨严精密,史论以为是律诗体制定型的代表诗人。”赵燕淇背诵:
淇上风日好,纷纷沿岸多。绿芳幸未歇,泛滥此明波。采蘩忆幽吹,理棹想荆歌。郁然怀君子,浩旷将如何。
“沈佺期来到卫地,看到淇水两岸一派美丽的风光,竹青、桑绿、花艳,杨柳吐絮纷纷扬扬。游人如织,群芳歌唱起舞,淇水清澈,波光粼粼。他面对淇奥青山绿水,不由得抚今追昔,想起了战国时期卫地出生的壮士荆轲,就是刺秦王失败的那个荆轲,于是采摘了岸边几朵洁白如玉的花儿,以祭奠千古英雄人物。沈佺期缅怀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他面对大好河山和浩瀚的苍穹,不知将能如何,陷入茫然之中。”赵燕淇讲解。
“咱们七个在这里总是背诗太没意思了,不如去把淇奥瞻斐亭大学的吴承恩、叶嫦娥两位校长也请来,还有韩秋枫、淇慧兰他们两个。咱们换个地方,去瞻斐亭上等他们,赵燕淇打电话邀请他们。咱们这就动身去瞻斐亭,顺便也看看淇奥风光。”常云梦说着起身,大家从紫雨亭拾阶而下,赵燕淇开始打电话。
淇河卫地七子登上瞻斐亭,吴承恩、叶嫦娥、韩秋枫、淇慧兰已经在那里等着,众人免不得一阵寒暄。当吴承恩得知七子正在背诵历代歌咏淇竹的诗词,领头来了一首唐代刘禹锡的《令狐相公见示赠竹二十韵仍命继和》:
高人必爱竹,寄兴良有以。峻节可临戎,虚心宜待士。众芳信妍媚,威凤难栖止。遂于鼙鼓间,移植东南美。封以梁国土,浇之浚泉水。得地色不移,凌空势方起。新青排故叶,馀纷笼疏理。犹复隔墙藩,何因出尘滓。兹辰去前蔽,永日劳瞪视。槭槭林已成,荧荧玉相似。规摹起心匠,洗涤在颐指。曲直既了然,孤高何卓尔。垂梢覆内屏,迸笋侵前戺 。妓席拂云鬓,宾阶荫珠履。抱琴恣闲玩,执卷堪斜倚。露下悬明珰 ,风来韵清徵。坚贞贯四候,标格殊百卉。岁晚当自知,繁华岂云比。古诗无赠竹,高唱从此始。一听清瑶音,峥然长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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