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白素贞滴泪冤屈诉 罗贯中梦魂讨伐声
“小青妹妹,别说那么多,罗先生不知道我祖奶奶缇萦黎阳恋的事情,先生更不知道咱们两家生死之交的故事。”白素贞唱:
妹妹呀我们祖上命多难,祖宗啊遭祸黎阳血泪冤。虽说是多舛往昔成过去,咱姐妹患难情谊驻心间。
“老朽还真的糊涂,我只知道缇萦救父,还真的不知缇萦黎阳恋。”罗贯中很迷惑。
“事情就发生在祖奶奶救出太仓公之后,他们自长安回归故里,路经黎阳,与我祖上端木浚相遇。当时太仓公的故里突遭兵燹,他们只好暂住黎阳城中,谁知祸不单行,太仓公遭贼人所害命丧九泉,祖奶奶将太仓公葬于黎阳山下。接踵而来的是祖上又遭人暗算,最后才有这隐居白寺山下。”白素贞唱:
说什么汉朝文景太平年,却怎会恶孽一方夜色天?多苦难缧绁冤魂哭血泪,问长安谁知白祀隐奇冤?
“好个黑暗的世道!”罗贯中唱:
都说是文景时期称盛朝,却不知黎民苦难泪滔滔。恰便是闻听宫阙欢歌舞,谁曾想犹似荒郊冤鬼嚎。终有个一统三分泪洗面,烽火起刀光剑影杀声高。昏沉沉死生一场帝王梦,悲切切国破厦倾魂远飘。
“两位把老朽约在这西湖岸边,不知有何见教?”罗贯中问。
“今日约先生西湖岸边,是听说先生要写我们姐妹,故此特来对先生诉说我们姐妹一肚子的委屈。”白素贞回话。
“请细细说来,老朽洗耳恭听。”罗贯中说。
“小女子哪里是什么蛇妖,我无非是一个看病的女郎中。我们姐妹常沿着淇河替人把脉医病,闲暇时节也常爱来这风光秀丽的西湖岸边玩耍。那年清明时节,我与小青妹妹在这西湖岸边踏青,天上突然下起雨来,一位好心青年送给我们姐妹雨伞,他自己却被淋的满身雨水,让小女子十分感动,他的影子在我眼前总是挥之不去。”白素贞唱:
那一年清明时节雨纷纷,萍水逢送伞青年实感人。好品德素昧平生伸手助,小女我相思美好动芳心。
“这位青年品德高尚,可敬可佩!”罗贯中竖起大拇指说。
“不几日,淇河岸边许家沟有人请小女前去治病,我与小青妹妹走过金山寺时,竟然再次遇见那位青年。原来他就住在许家沟,名叫许宣,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姐姐,姐姐已经嫁到大湖村。那日他是前往姐姐家中,巧遇我们姐妹淋雨,才搭手相助。好个品德高尚的许宣,他的身世令我十分同情,我很想与他牵手偕老,用我们自己的双手,去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白素贞唱:
许宣他品德高风我爱怜,动芳心管他富贵与贫寒。靠的是幸福自己来开创,只求个携手同心到百年。
“巾帼女杰,令罗本五体投地!”罗贯中再次竖起大拇指。
“我姐姐竟然厚着脸皮,逼我给伯父伯母去说,谁知伯父伯母很是高兴,暗地里托了媒婆,婚事一说即成。姐姐成婚那天,许家沟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周围村上的人都来贺喜……”小青笑着说。
“小青,给罗先生说这些干什么?”白素贞打断了小青的话。
“罗先生不是要写咱们姐妹嘛,我是想让先生把这些都写进书去。”小青说。
“很好,很好,都写进书去。”罗贯中说。
“羞死人了,罗先生千万别写这些,还是写后来的事情吧。”白素贞面色发红。
“后来怎么样了?”罗贯中问。
“唉,一言难尽!自从我嫁到许家沟,淇河岸边就来了一条大蟒蛇,常爱爬进村里祸害村民,还时常盘卧于金山寺门口,吓得香客不敢再到金山寺烧香,一时间金山寺门可罗雀,凄清冷落,一派萧条景象,金山寺长老法海很是落魄。也算祸不单行,许家沟又闹起瘟疫,寺里和尚也有几个涅槃西归,我那时几个村子奔走,总也顾不过来,于是法海迁怒于我,开始造谣惑众。”白素贞唱:
真格的那条白蟒吓人魂,祸事生又有瘟魔闹寺村。我只顾治病行医为济世,谁曾想法海谣言辱我身。
“可恶的法海先说是姐姐引来的大蟒蛇,继后又说姐姐是祸水,带来了瘟疫,后来慢慢地又说姐姐就是一条大白蟒,还说小青我是一条缠鱼幻化,都是妖怪,是特意来祸害许家沟的。起始我们姐妹俩被蒙在鼓里,听说有一次大蟒蛇爬进我们家里,法海找人先把我们二人叫走,然后又引众人到我们家中观看,当面与许相公说白蟒蛇就是姐姐真身,还逼着相公交出姐姐,我们两个已经被法海藏了起来,相公去哪里找我姐姐?于是,人们也就信了法海的鬼话。”小青唱:
佛门中法海心黑罪恶僧,好卑鄙巧施诡计把人坑。整日里悬壶姐妹医生死,悲伤叹不料钢刀脖颈中。
“恶僧法海,丧尽天良,罪恶昭彰!”罗贯中咬牙切齿。
“原本我与夫君恩爱度日,我与小青妹妹时常也教我夫君一些医术,夫君很是聪慧,先是闻一知二,后来竟能闻一知十,医术日渐精进。经法海巧施诡计,夫君信以为真,躲入金山寺中,再也不敢出来。事也凑巧,连天暴雨倾盆,又遇地震,淇河下游山崖滑落,将淇河堰塞,一时间洪水暴涨,大水漫灌金山寺,僧俗人等纷纷登上太行山头。”白素贞唱:
观着那暴雨连天逐浪高,猛然间恰逢地震断山腰。崖壁倾堰塞淇水成湖泽,雷电闪水漫金山起怒涛。
“可恶的法海再次造谣,说是因相公躲进金山寺,是我们姐妹两个妖怪报复,才有这水漫金山。”小青很生气地说。
“水漫金山,寺院遭遇空前劫难,经法海造谣惑众,我夫君更加相信我是蛇妖,夫君铁了心要皈依佛门。我已是身怀六甲之人,哭天不应,哭地不灵。待生下我儿之后,法海带领不明真相的众位乡亲,围住家门,硬是将我带走,囚禁在南山的雷峰塔下。”白素贞唱:
哭无泪不白冤伤碎我心,咬牙恨恶僧法海大仇人。枉修行是非颠倒污佛祖,丧天良罪孽昭彰结怨深。
“呀,呀,气死人了!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在写你们姐妹之前,我要先写一篇《讨法海檄文》。”罗贯中愤怒到了极点。
“谢谢先生!”白素贞、小青异口同声。罗贯中开始口述《讨法海檄文》:
恶僧法海,丧尽天良,有违佛训,毁人恩爱。为私结怨,无端寻仇,何颜面对佛门?拆人因缘,罪恶昭彰!胁上苍以报私怨,藏祸心不可告人。不理佛门,投机专营红尘之事;祸害凡间,非要他人妻离子散。耍尽阴谋诡计,用尽恶毒手段。狠毒胜过虫蝎,黑心烂肺。佛界败类,当受天诛。佛门作恶,人间造孽。引人神之所共愤,令天地之所共怒。贼子假借天意,报复善良。扣人夫君,幽于金山寺中;逼人皈依,何来圣佛慈悲?苍天啊!恶桀无道之不如,周人阴谋之汗颜。天怜苦悲,愿千夫怒对恶僧;呼唤声援,借风雷轰击法海。
罗贯中余怒未消,接唱:
怒目指恶毒黑心罪孽僧,骂法海佛门败类祸苍生。臭名扬口中佛语一禽兽,金山狼披挂袈裟掩丑行。
“不瞒先生,我在雷峰塔中,每日以泪洗面,难忘我的夫君,难忘我们曾经恩爱携手,瞻彼淇奥,绿竹青青,那时我们总在遐想未来。许宣他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白素贞唱:
忆当年西湖相遇聘良媒,许宣他涉水淇河送又回。终说定秋以为期行大礼,情难忘洞房桑葚醉床帏。曾记得淇河岸上桑林鸟,嬉笑中翠竹清幽惊起飞。美姻缘几次西湖温旧梦,太行中汤汤淇水笑声归。
“可惜都已成为美好的回忆。昨天见先生与我那后人许淇公,还有可爱的牛娃在西湖边上闲步,使我无比欣慰。一时令我想起我那可怜的儿子,生下来就离开了母亲的怀抱。”白素贞流着眼泪说。
“哎呀,老朽总是一口一个姑娘地称呼,得罪了。罗本已经与许淇公结为兄弟,应该改口,请老祖宗受孩儿一拜。”罗贯中纳头便拜。
“使不得,使不得。你我眼下均是在异空间相见,时间、空间已不重要,不必多礼,请先生继续《讨法海檄文》。”白素贞说。
“遵命。”罗贯中继续口述《讨法海檄文》:
夫妻平安度日,竟遭不测。朗朗乾坤之春色,阴阴法海之黑手。欢夫妻之恩爱,瞬间祸起;悲黑云之压顶,恶僧逞凶。因法海之孽生,终使许宣妻离子散。气愤填膺,怒发冲冠。壮我肝胆,声讨佛孽。
“谢谢罗先生!当年我在雷峰塔下,有一次从门缝中看到几个孩童上山砍柴,听他们讲塔里锁着个大白蛇精,我推测其中就有我儿,我像是万箭穿心,欲哭无泪。”白素贞唱:
恨不能咫尺天涯母子情,怨伤痛雷峰塔下泣苍穹。箭穿心儿说生母蛇妖怪,哭无泪心碎魂飞血泪声。
“老祖宗,罗本继续。”罗贯中继续口述《讨法海檄文》:
东连沧海,西尽江河;汹涌澎湃,水天相接。决东海之波涛,波恶之金山寺;倾江河之巨澜,荡涤之罪法海!黑云翻而怒潮涌,风雷动而狂涛起。潮涌则金山崩颓,涛起则法海变色。以此制恶,何恶不摧?以此罚罪,何罪不灭?
“谢谢先生!”白素贞、小青再次异口同声。三三两两的游人开始向他们走来。罗贯中高声说:
诸位或是乡里,或是过客。法海罪恶,有目共睹。罗本这里作揖向敬,泪泣顿首向托。愿善良人间永久,恶者打入地狱,再次顿首,致谢声援之功。时日宣判恶僧,令其遗臭千载,万古恶名。愿邪恶早进冥界,祝春色洒满人间!
常云梦已是激情澎湃,恨不能够,独自咬牙怒目,拳头紧握。待回过神来,舞台字幕已经换成:第四场 梦里莺莺诉冤情。时间:明洪武初年秋天。地点:淇河北岸,崔庄南侧,崔莺莺墓茔前。罗贯中梦里见淇河自太行山东流,进入平原,在山地与平原结合部的淇河北岸,有一处村落,村边有“崔庄”字样。在崔庄与淇河之间,有一座墓茔,墓茔前有一座石碑,石碑上写:荥阳郑府君夫人博陵人崔氏合祔之墓。时值深秋,一阵秋风,墓茔四周黄叶飘落,长空雁叫,淇水东逝,景象萧瑟。梦中的罗贯中上场。罗贯中独白:“听说淇河岸边有一座莺莺墓茔,我让许淇公陪同特来观看。不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又来到莺莺墓前,莺莺小姐魂已西归,空使人墓前惆怅。时值深秋,万木凋零,满目萧瑟景象,怎不令我触景生情,为亡魂落泪?”罗贯中唱:
墓茔前太行西望碧云天,凄凉中黄叶凋零淇水寒。面对着霜打风吹萧瑟墓,西风紧南飞雁阵叫长天。痛追思当年亭外洒泪别,松金钏倩影疏林古道边。如今是衰草残秋遮墓冢,唤不回芳魂离恨泣红颜。
“老朽多喝了几杯,夜来又在醉梦魂游。莺莺小姐,罗本看你来也。”罗贯中喊话。崔莺莺、红娘上场。崔莺莺唱:
他乡魂兰闺空寂寞,无奈何此地度芳春。秋风紧听得行吟者,雁悲声怜惜已亡魂。普救寺长亭一别后,西厢情待月痛伤心。总难忘负我张君瑞,心欲碎莺莺恨到今。
“啊,那位先生,崔莺莺这厢有礼了。”崔莺莺向罗贯中施礼。
“崔莺莺?原来莺莺小姐依然活在人间。”罗贯中有些糊涂。
“先生喝糊涂了吗?你这是在梦里。”红娘上前搭话。
“梦里?姑娘是说我现在是在河中府,关羽何在?杨玉环何在?普救寺何在?请姑娘引路,罗本要去登临鹳雀楼,去目睹那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罗贯中更加糊涂。
“先生这是在淇河岸边,哪里来的河中府?我叫红娘,别一句一个姑娘的。”红娘说。
“你就是红娘?失敬,失敬。”罗贯中唱:
罗本我夸赞红娘肝胆魂,女中杰玲珑嫣翠美钗裙。堪夸她横眉冷对不平事,影芬芳热血抗争一片心。老夫人棍棒加身毒拷打,红娘女巾帼忠义见情真。多哀怨男婚女嫁自难主,恨孔孟古往今来愚弄人。
“红娘,当受罗本一拜。”罗贯中欲拜红娘。
“哎呀,羞死人了,先生快不要这样多礼。今日小姐是想找先生一吐心中情愫。”红娘很着急。
“哦,罗本正好也有不少疑问,莺莺小姐不是随张君瑞进长安了吗?如何却滞留在这淇河岸边?”罗贯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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