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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奥

《诗经》

 

    瞻彼淇奥(yù),绿竹猗(yī或ē)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xiàn)兮,赫兮咺(xuān)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xuān)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xiù)莹,会(guì)弁(biàn)如星。

    瑟兮僴(xiàn)兮,赫兮咺(xuān)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xuān)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zé)。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yǐ)重(chóng)较(júe)兮。

    善戏谑(xuè)兮,不为虐兮。

 

《国风·卫风》

 

【题解】
      颂卫武公的文采品德。一说是歌颂德才兼备的美男子。以淇园绿竹起兴,竹子的“君子”形象和品质从此始,开淇奥竹文化和中华竹文化先河。卫武公(前853—前758年),卫 国第十一位国君,姓姬,名和,朝歌人。太戎杀周幽王,卫武公率兵佐周抵戎,立大功,被周平王封为公。在位55年,修康叔之政,政通人和,百姓和集。能自责,善纳谏。95岁时,作《抑》诗自儆儆人。谥“武”。卫人感其德,赋此诗,后又在淇园内修武公祠和有斐亭,以志纪念。
【注释】
      卫:周武王所封姬姓诸侯国,都朝歌(今河南省淇县东、东北一带 ),始建都于今浚县的卫贤。平武庚叛乱后,以三监之地封于康叔。从康叔建国至懿公败国,都朝歌383年。后又先后都于漕邑、楚丘、帝丘、野王。前221年,秦兼并天下。前210,秦二世废卫君,卫亡。
      瞻:zhān,前看。
      奥:yù,通澳、隩,水岸弯曲处。一说为“奥水”。《尔雅》:“厓内为奥,外为隈(wēi,山或水弯曲的地方)。”刘氏彝曰:“奥谓水涯弯曲之地。”唐·徐坚《初学记》卷六·地部中:“重涯曰岸,岸上地曰浒,曲涯曰澳(一曰隈)。” 
      猗猗:yīyī或ēē。美盛貌。《集传》曰:“猗猗,始生柔弱而美盛也。”
      匪:通斐fēi,才华不凡。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加工骨叫切,加工象牙叫磋,加工玉叫琢,加工石叫磨。金庸先生在《神雕》中解释说“这是赞美一个男子像切磋过的象牙那么雅致,像琢磨过的美玉那么和润。” 
      瑟:sè,矜持庄严貌。
      僩:xiàn,心胸宽大貌。
      赫:光明。
      咺:xuān, 有威仪貌。
      谖:xuān,忘记。    
      充耳琇莹:耳坠上装饰着美丽晶莹的翠玉。《毛传》:“充耳谓之瑱。”琇,xiù, 美石,宝石。
      会弁如星:嵌饰在帽子缝上的美玉珍珠,闪闪烁烁,犹如繁星。会弁,kuàibiàn,一种束发的小型冠 冕,上有缝,可饰以玉。会,kuài,缝隙。弁,biàn,古时的一种官帽。赤黑色布做叫爵弁,是文冠;白鹿皮做的叫皮弁,是武冠。后泛指帽子。
      箦:zé,郁然茂密貌。《康熙字典》:《诗·卫风》绿竹如箦。《传》箦,积也。言茂盛似如积聚。
      锡:《诗经通论》曰:“锡即银。古人银、锡不分,称银亦曰‘锡’。”
      圭、璧:玉器。比喻人治学有成就,象圭、壁那样已琢磨成器。《毛诗正义》:“金锡有其质,炼之故益精;圭壁有其实,琢磨乃成器。”圭,是一种长方形的玉版,上端象剑的尖端。古时,帝王、诸侯举行大典时,手中奉着圭。《周礼·春官·典瑞》:“王执镇圭,公执桓圭, 侯执信圭。”壁,平圆而中有圆孔的大玉器。      
      绰:chuò,旷达。 
      猗:yǐ,通倚。
      重较:chángjué,车箱上有两重横木的车子。
      谑:xuè,开玩笑。
      虐:nüè。指戏谑之甚。无礼貌。不为虐,是指那男子善于说笑而有节制 ,无粗狂无礼。或解释“虐”为秽亵。  
【译文】
      远远看那淇河湾,绿竹葱茏长得欢。美君子文采风流,像象牙细切细磋,像宝玉精雕精磨。看容仪庄严威武,看心地光明磊落。美君子文采风流,记心头永颂功德。
      远远看那淇河湾,绿竹青翠长得欢。美君子文采风流,耳瑱(tiàn玉质耳坠儿)美玉光闪闪 ,皮弁上珍珠星灿。看容仪庄严威武,看心地光明磊落。美君子文采风流,记心头永颂功德。
      远远看那淇河湾,绿竹密密长得欢。美君子文采风流,质精纯有如金银,论德才有如圭璧。胸襟广宽厚温柔,乘车辇(niǎn车)倜傥(tìtǎng洒脱,不拘束)风流,笑谈幽默又风趣,不会伤人多仁厚。


【鉴赏】

试析《卫风·淇奥》中的君子形象及“竹”意象 

 

     《诗经》中的《淇奥》篇,《毛诗序》称“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人相于周,美而作是诗也”。其实,对于这首时间、地点、人物都无明确指示的诗来说,卫武公只是一种宽泛形象下被选取的特例,我们更应关注的也许是这种被泛指的君子形象所反映出的周代社会价值取向及其对后世的影响。本文结合传统阐释和现代注解,梳理了诗中描写的对象。即在注经的过程中不断强化或有所流变的君子形象,以及竹的意象如何开始影响传统文人的审美和人生价值观。
  
  一、诗歌描写的人物对象、刻画的君子形象及其影响
  
  此诗的描写对象是卫武公,今人多泛指为有才华品德的君子。
  以现代的视角来看,单纯从诗中无法确定其所指人物为谁,但为什么古时无数的注经者都要默认单指卫武公呢?而卫武公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卫武公虽然杀兄自立,但由《诗》至史,多对其政治成就持称颂的态度,如《国语》称其“耄而咨儆于朝,受戒不怠”。《史记》说他“修康叔之政,百姓和集。犬戎杀周幽王,武公将兵往,佐周平戎甚有功”。三国魏徐干《中论·虚道篇》记载:“昔卫武公年过九十,犹夙夜不怠,思闻训道。命其群臣 曰:‘无谓我耄而舍我,必朝夕交戒。’又作《抑》诗以自儆也。卫人诵其德,为赋《淇奥》。”又因卫武公善写诗,据说《大雅·抑》和《小雅·宾之初筵》出自他的手笔,故文采斐然也并非虚誉。卫武公初年篡弑,晚修德行,一转念间,成其英名,世人对他是否当得起这千古盛名也存了宽容之心。人物会逝去,但功业不朽;吟诵的对象会被遗忘,但文采风流俱在。
  《淇奥》对君子形象的刻画,是通过一系列的兴和比开始的。全诗分为三章,每一章又分为三层,第一层均以淇水岸边的绿竹起兴,从“猗猗”“青青”到“如箦”,描绘了它的成长过程。第二层则用“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描写君子的文采才华,比喻他研究学问和陶冶品行的精益求精;以“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描写其冠服仪表;以“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称颂道德之成。第三层才是正面描写并直抒倾慕之胸臆,“瑟兮 僩兮,赫兮咺兮”言其德容缜密庄严,心胸坦白宽广,“宽兮绰兮,猗重较兮”言其从容宽柔,风姿温和。“善戏谑兮,不为虐兮”写其幽默风趣而不失大体,进退得宜。
  与《硕人》、《甘棠》、《君子偕老》中描写的人物形象相比,《淇奥》中的君子更着重于其内质之美及其外显,强调沉潜涵养、切磋磨砺的功夫,也难怪《论语》中记载:子贡日:“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日:“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日;“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而《大学》中更是将它上升到了极高的地位:“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佃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这一段话也成为了历代解释者的标准和儒家君子修身的要道。
  
  二、“竹”意象的发展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淇奥》以绿竹起兴,然后以金、玉、石为比。金锡表现贵族君子的“锻炼之精纯”,圭璧则“言其生质之温润宽宏裕也”(朱熹《诗集传》)。玉在古人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对君子与玉的关系,前人也多有论述。本文则主要分析“竹”这一意象。虽然“竹”被称为四君子之一,寄寓着中华民族传统的审美情趣与审美理想,几乎可以说是涵盖了中国古代传统人格的整个结构,但与“玉”相比,“竹”象征意义的广泛流行则经历了比较长的时期。
  在《诗经》中,关于竹的记载很少,除“籊籊竹竿,以钓于淇”(《竹竿》)之类直接点明的例子外,用来起兴的只见于《淇奥》,仅此一例,且注释史上还颇有争议。
  绿竹在古时有三种解释,其一,“绿”又写作“菉”,是两种草名。《毛传》:“绿,王刍也。竹,萹竹也。”孔疏以《诗经·采绿》的“终朝采绿”证“绿与竹别草”。清人解诗多用此说,如马瑞辰、王先谦。其二,“一物二名”(李巡),是一种草,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亦称:“绿竹,一草名,其茎叶似竹青,绿色,高数尺,今淇澳傍生此,人谓此为绿竹。”此说后人采用甚少。其三,解释为绿色的竹子,朱熹《诗集传》:“绿,色也。淇上多竹,汉世犹然,所谓淇园之竹是也。”淇卫之地乃黄河流域,比今时温暖湿润,以产竹著称。“淇园之竹”一说来自《汉书·沟洫志》:“上乃使汲仁郭昌发卒数万人,塞瓠子决河,……下淇园之竹以为楗。”另《后汉书·寇恂传》:“光武于是复北征燕代,恂移书郡县,讲兵肄射,伐淇园之竹,为矢百馀万。”宋人解诗多用此说,如“淇上多竹,君子平居,所以自修者亦至矣”(苏辙《诗经集传》);“淇多美竹,汉书所谓淇园之竹是也”(范处义《诗补传》)。当然,现在的黄河流域已难见竹类,这与气候变迁有关,如竺可桢先生所指出:“方块字中如衣服、帽子、器皿、书籍、家具、运动资料、建筑部分以及乐器等名称,都以‘竹’为头(原注:如《诗经》中器皿家具有簟、笾、筐、笛等;竹制乐器有簧、笙、篱、篪、箫管等等。),表示这些东西最初都是用竹子做成的。因此,我们可以假设在周朝初期气候温暖可使竹类在黄河流域广泛生长,而现在不行了。”(竺可桢:《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考古学报》1972年第1期)
  由此可见,绿竹即指常见的竹子,其理由还是比较充分的。当然,淇水之绿竹只是起兴的一个触发点,还没有被赋予深厚的人文内涵,玉则不同,玉的出现本身就更偏重于鉴赏品味以至于宗庙祭祀。故对于实用性的竹子来说,进入价值层面有一个发展的过程。
  “竹”作为独特且鲜明的意象,首先出现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这与社会的发展息息相关。魏晋时代,以“竹林七贤”为代表的知识分子反对礼教、潇洒放达,温润质朴的玉石意象已经不足以概括他们对君子的定义。植物类的形象在玄学和佛学的影响下有所上升,“竹”几乎承载了儒道释三家的精神追求。它既有玉的坚硬,但又亦刚亦柔;既有玉的温和质朴,又别具自然悠闲的品味。其坚韧有节、不畏风霜、淡泊宁静、典雅孤直的特征与士大夫人格颇为一致,在文人雅士的不断吟诵下,竹逐渐成为君子品格和美学精神的重要象征。时至今日,世人提起心目中有着根深蒂固的竹之形象时,也许会想到《淇奥》里的绿竹,尽管竹在文学、艺术、宗教中的地位,当时还没有确立起来,但“竹”代表的君子形象和蕴含的道德节操,大概是《淇奥》一诗一个无心的开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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