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河文化研究》第6卷

 

   

 

文艺作品 - 妲己传
妲己传
 
作者:山海诸神  加入时间:2011-8-22 13:01:57

    看商周史看得多了,不由开始在脑中想象那些人物的模样,妲己是个让人心疼的女子,一直想为她写些东西,无奈才情有限,迟迟不敢动笔。
    近来有了一点灵感,乱写一通,诸位不要见笑。


   首先,是一篇总章,算是大纲。

妲己
     她就静静跪在那儿,一动不动,虽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却已经显出风华绝代的姿容来。
     这一年,子受正四十出头,他是大商的王,征服了无数的国家,走遍了王国的每一寸土地,现在,他来到了北方,与有苏氏大战。
     有苏氏战败,族长苏护献女求降。
     子受笑了,这种把戏他见多了,早已不感新奇。
     但当他看到跪在地上的那位玉人时,心不知怎的漏跳了一拍。
     妲己,一个魅惑天下的女子。
     一朝被选在君王侧,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自此没有不成的事情,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九州天下臣服在她红裙之下,日子快活极了。

     在朝歌城中,有两个人一直是众人谈论的焦点,一个是商王的宠妃妲己,一个是西伯姬昌。

     周与商是世仇,因畏于商国的强大,向商王称臣,到了姬昌为国君之时,他开始挑战商王的权威,子受大怒,一战而败周,擒获姬昌,把他关在了羑里,一关就是八年。
     妲己从来不对政治感兴趣,也不认为自己会跟姬昌发生什么交集,直到有一天,姬昌为向商王表达忠心,派自己的长子入朝歌为质。
     于是妲己见到了伯邑考。
     那是一个极美的男子,让人印象深刻,但他闪烁的双眸总让人感觉他似乎在算计什么。
     伯邑考最后被子受大王剁成了肉酱。因为他讨好妲己,向妲己献媚,还想引诱妲己作为助力救出姬昌。
     伯邑考死了,他的死与妲己有关,从此妲己这个女子开始出现在天下诸侯面前,形象开始被扭曲。
     子受杀了伯邑考之后,不久放姬昌回国。姬昌随即开始宣传战,很快,天下人都相信妲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毒后。伯邑考就是因为拒绝她的色诱而遭到陷害身受剐刑的。
     妲己笑的越来越少,终日郁郁,而子受则因为来自王朝内外的各种难题而使得脾气越来越暴躁,杀了很多人。当然,在妲己面前,他还是那个疼爱她的好丈夫。
     即使最坚硬的青铜器到了妲己的怀里也会变软,子受只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两个人互相依偎,互相扶持,有那么一瞬间,妲己以为这幸福会永远持续下去。
     然而,天很快变了,姬昌死了,他的儿子姬发承父志继续翦商大业。姬发就是当年惨死在妲己面前的伯邑考的弟弟。
     现在,他来为大哥报仇了。
     虎贲三千,士卒五万,姬发联合了八百诸侯共数十万人,浩浩荡荡向朝歌进发,所向披靡。
     子受率大军前去迎敌,双方在牧野大战,商军大败,子受输光了所有家底。
     五百年煌煌大商轰然崩塌,子受和妲己也走到了各自人生的最后关头。
     子受自坟(林火),妲己则用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姬发进朝歌,用大钺斩下子受的头颅,悬大白旗挂在城头上,用小钺斩下妲己的头颅,悬小白旗挂城头上。
     姬发很得意,他开创了一个新的王朝,他称子受为“纣王”,让他在史书上永远不得翻身。
     纣,就是残暴。
     但姬发也没得意多久,没两年,他就病死了,后世称他为“武王”,赞其英明神武。
     这些事情妲己都没看见。她只是微微笑了笑,缓缓而去,留给后人一个绮丽迷幻的身影。

 

第二章   朝歌
     子受带着妲己往朝歌而去,在飞廉的请求下,留下五万商国军队驻扎在北方,与玄山以南的孤竹国等商族宗亲之国相互呼应,共同对抗北方戎狄。
     回程途中,妲己总是不肯安分,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弄得子受有些不耐烦,板起脸来吓唬了妲己一通,小丫头才消停。嘴里却是不停低声赞叹:“五万,整整五万名战士!随随便便就派出五万战士留守,商国的人也太多了吧!”
     子受听到她的嘀咕,没有说话,心中自有得意。
     五万人护卫着他们的王和王的女人迤逦而行,妲己将这趟旅程当成了一次豪华的远足旅游,一路上兴致勃勃,见到什么都觉得有趣。白天子受由得她乱动,四处撒欢,到了晚上,则会让她在无尽的欢愉中进入梦乡。
     距离朝歌城越来越近,妲己对这个传说中天堂一般的城市越来越感兴趣,子受颇为自豪的向她讲述了一遍朝歌城的生长史,使她对日后的新家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朝歌,位于太行山之南,河水之北,东面是清澈美丽的沫水,西面是水草丰茂的牧野,处天下之中,得天独厚。这块土地,自子受的曾祖武乙大王之时便开始经营,那时还没有朝歌这个名字,而是以沫水命名,称为“沫”,到子受的父亲帝乙大王时,沫被扩建为陪都,大批的商国贵族涌入沫城,促进了这座城市的繁荣。后来子受即位,迁都于沫城,并改沫城为朝歌,成为王朝新的心脏。
     除了讲述朝歌的情况,子受还不时给妲己恶补商国历史。不得不说,子受的讲话技巧实在令人着迷,旁人讲来枯燥无味的历史到了他这里变成了引人入胜的传说故事,妲己这么好动的性子,居然也听得津津有味。
     可是接下来子受又给妲己讲解商国的王族礼仪,这点妲己就有些受不了了,她不止一次的向子受抗议,全都被子受驳回,如果小丫头倔劲上来,二次抗议,子受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抱到榻上,让她尝尝自己霸王银枪的厉害。
     “你到朝歌之后,这些东西是必须要学的。”面对妲己的苦恼,子受解释道。
     “非学不可吗?”妲己几乎将小脸皱成了包子。
     “非学不可。”子受点头。
     礼仪课程仍在继续,为了增加妲己的兴趣,子受把一些与礼仪有关的故事也讲给妲己听,有一次他说到了司母辛,也就是妇好王后,赞叹道:“那是一个令天下的男子都汗颜的女人,曾一个人率领一万三千人远征作战,大胜而还。”
     本来兴致缺缺的妲己闻言,两只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子受注意到她的表情,连忙补充道:“但在她的丈夫武丁大王面前,她终究是个女人。”妲己的小脑袋马上耷拉了下去。
     经过两个月的行进,商国大军终于到达朝歌,城内居民听闻大王班师,都早早等候在城门外,长长的队列足足拉出了十里之远。
     “哇,朝歌城——真是大啊!”
     远远望见那座城市时,妲己就已经情不自禁的惊呼起来,身子还一个劲的往外探,不到半途便被子受拉了回来:“老实点,别掉下去!”
     站在朝歌臣民最前面的是大商王叔比干,他的旁边,站着子受的妻子纪姜,以及纪姜的几个儿女,见到商王御驾近前,纪姜忙拉着几个儿女迎了上去,见到坐在子受怀里的妲己,脸色不由一僵。
     她早就知道丈夫此次出征,带回一个美女,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天人般的人物,更没想到子受会宠她若斯。
     场面有些尴尬,这时妲己及时跳下车,拉着纪姜的手冲她眨眨眼睛:“你就是姜王后吧?”接着她做了个令在场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动作,只见她突然跳起来搂住了纪姜,并很亲热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说:“你生的真美,比我们族中的天狐女还要好看,怪不得子受这一路上总是提起你呢!——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所有人,包括子受,全都愣住了。
     她的这番举动,纯粹是有苏氏见到贵客时的礼仪,将子受这一路上的交代丢到了九霄云外,在场的王族重臣不少人心中一哂:大王这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个不识礼仪的蛮女?有些人更是连连冷笑:区区一个蛮夷女奴也敢与我大商王后姐妹相称,这可真是自己找死!
     纪姜也让她的热情搞得有点懵,不过她完全感受到了妲己的善意和真诚,看着对方清澈的眼睛,一向重视血统,恪守礼法的姜王后这次却破天荒的没有拉下脸来,反而亲切笑道:“妹妹才是真正的美人,怪不得大王喜欢。”说着瞟了子受一眼,子受只做不见,与比干行礼:“受出征在外,王叔多劳了。”
     比干连忙还礼,拉过一旁的子禄,道:“禄帮了我大忙呢,小小年纪,已经不比当年的你差了。”
     子禄是子受最大的儿子,已经17岁了,子受亲征,他作为太子,负责留守监国,听比干爷爷夸奖自己,大为振奋,又见父亲点头,算是肯定自己,脸上更是不由露出喜色。
     子禄比妲己还要大三岁,两人相见,子禄一时有些无措。他是大商太子,地位尊崇无比,妲己却只是一个女奴,地位相差有如云泥,但她又是父亲的女人,且母亲也表示接受了她,自己又该如何表示?是亲热一点,还是冷淡一点?
     子禄尚在犹豫,妲己已经主动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紧接着送上甜甜的亲吻礼:“你就是子禄!哈,果然是很优秀呢!子受常常夸奖你哦!”
     子禄一边从那热情的拥抱中挣扎出来,一边飞快的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父亲:“妲……妲……”
     “我叫妲己!”妲己冲他一笑。
     “妲己。”子禄还以一笑,却比哭还难看。
     接下来,妲己又跟比干抱了抱,老人虽然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很随和的接受了侄媳妇的热情,让妲己对这位老王叔印象大好,同时也对子受有些不满:你不是说你叔叔很古板吗?看,老人家多慈祥!
     子受明白她心中所想,也只有暗暗苦笑:他的叔叔可不止比干一位,没看到边上还有一个吹胡子瞪眼的箕子王叔吗?
     受到比干的鼓舞,妲己还想跟子受的其他亲戚一一见礼,被子受及时拉住,这个小女人很有亲和力,也很热情,只是这种热情,只对他一个人释放就行了。

     PS:因为历史久远,有些商朝生活的细节全是想象,再加上个人知识的欠缺,难免发生不符合历史的情节,遇到这种情况,列位看官当以区区在下的叙述为准,谁让在这篇小说中我就是上帝呢?呵呵!
 

第三章     入城式
     朝歌真是一个美丽的城市,整座城分为两部分,沫水以北是陵墓区,葬在这里的不是商国贵族——那些人更喜欢归葬殷都,说那里神圣王贵之气更浓——而是众多战死的商国勇士,子受在这里专门给他们修了一座神庙,年年祭祀。沫水以北是居住区,繁华而放荡。整座城市的面积足有三十平方公里,外围是一道大壕沟,像一条又深又宽的大河,壕沟里面水波荡漾,泊着许多船儿。
     朝歌城作为大商王朝的都城,跟以前的殷都一样,是完全不设防的。她没有城墙,子受紧邻壕沟修了一条不足两米的夯土厚墙将她包围起来,这条坚固的土墙跟大壕沟构成了朝歌城的防洪排水系统。
     妲己随着子受入城,两人乘着宽大的马车,子受高高在上的站着,妲己则像只小猫一样跪坐在蒲团上,以突出大商神往的至高无上。对于这样的安排,妲己很不情愿,她曾向子受提出骑马跟在后面入城,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十万大军出征,总得对臣民有些交代,妲己现在的身份,就是子受的女奴,代表被商王朝征服的北方戎狄。
     妲己的心中自是十分委屈,她的耳边是震天的欢呼,热情的商人在为他们的大王欢呼,为商王朝的强盛欢呼,同时为北方蛮族的狂妄无知自不量力大笑。这些声音让妲己听见,更是觉得刺耳,她的小嘴慢慢撅了起来,都快能挂油瓶了。
     商国人很喜欢白色,他们的建筑都用石灰涂抹,在阳光的照射下白花花的,如梦似幻。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香,妲己惊奇的看到大道两边的人群中有人边喝酒边跳舞边为自己的大王欢呼,摇头晃脑,憨态可掬,妲己看了一会儿,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当真是有如鲛人沁珠,鸾凤出巢,明艳不可方物,被道路两旁的人群看到,许多人都呆了。如同狂风的突然中止,人们的欢呼声一下子小了许多,热闹的朝歌大街,居然为之一静。
     听说大王俘虏了一个蛮夷女子,并为了她提前结束北征,今日看来,这个女子也当得大王的厚爱。
     所谓一笑倾城,不过如此。
     欢呼还在继续,却没有了嘲讽有苏氏的内容,妲己显然发现了这个变化,她不知道原因,只是觉得朝歌人很可爱。
     都跟子受一样可爱呢!
     感受到朝歌人释放的善意,一直不说话的妲己突然也欢呼起来:“九尾狐大神在上,在这个地方,我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她用的是有苏氏的语言,除了子受,没人听得懂。看到她那手舞足蹈的样子,子受感觉自己心中的爱几乎要溢了出来。
     “子受,我们也下去跳舞好不好?”妲己拉拉子受的裤脚,可怜兮兮的请求。
     “乖乖坐好,以后有很多机会跳,现在不行。”子受温言回道:“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不能失态。”
     “哼,就知道欺负人!”妲己嘟囔了一声,不理子受,随即绽出笑容,向那些人群招手。
     妲己的行为被那些商国重臣看到,少不了又是一番腹诽,箕子即是其中一个,他跟比干同在一驾马车上,气呼呼道:“粗劣蛮女,成什么样子!”
     比干却捻须微笑:“这个侄媳妇,倒真是个趣人呢!”
    
 

第四章   笼中鸟
     公元前1062年夏,有苏氏女子苏妲己入朝歌城,册封为妃,商受王对其极尽恩宠。
     苏妲己的到来使朝歌城多了一个话题,整个六月份的下半月,朝歌城都在讨论这位有倾城之貌的王妃。而自王宫中传来的种种消息又让这种讨论有升温的迹象,一时间,妲己成了朝歌城的焦点。
     据说,这位苏王妃是九尾神狐的后代,天生媚骨,艳绝天下,有苏氏自北方大草原而来,迁徙无常,居无定所,使得这位苏王妃的性子也有些跳脱和多变,无拘无束,天真烂漫,善良而有主见,温柔而又泼辣,其变幻无常如同朝霞,骄傲自恋又如同孔雀。在王宫中,苏王妃最喜欢的就是骑马,可惜总不能尽兴。
     朝歌城内的这些传闻,并没有让商人对妲己产生恶感——即使她自称是九尾神狐的后代。说到胸怀,商人是极宽广的,并不会因为妲己的祖先是动物就有什么看法,商人自己不也说是玄鸟的后代吗?大商王朝已经建立五百多年了,征服了无数部落邦国,这些战败的国家为求生存,纷纷将自己族中最美丽的女子献给商王,为大商王族哺育后代,苏妲己自然也不例外,在商人看来,妲己就是一只被商受王捉住的小狐狸。
     搬进新家的短暂兴奋过去后,妲己开始感觉无聊。她像只笼中小鸟一样被关在宫中,憋得浑身难受,商王宫很大,但再大也比不上北方的草原,而且,就算是这么个巴掌大的地方也有那么多的规矩,这个不许,那个不让,烦死人了!
     子受明白妲己的烦恼,对此他爱莫能助,只是让妲己忍耐,说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他让姜王后凡事多带带妲己,以消减她的无聊。
     姜王后很喜欢妲己,经常来找妲己串门,还领着妲己进入朝歌城的贵妇圈子,试图用女人之间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消除她的烦闷。
     很快姜王后就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妲己完全不适合这个圈子,她对朝歌贵妇之间的攀比和放浪感到十分惊奇,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厌恶,纪姜原本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她发现朝歌的美好,妲己却说自己从这里看到了朝歌的污秽。
     “我原以为我就够无聊的了,没想到那些人比我更无聊!”妲己大惊小怪的对子受说道:“她们凑在一起,可以花一整天的时间讨论怎么装扮自己。梳哪种发型更好看?用哪种假发更漂亮?涂哪种胭脂更艳丽?穿哪种衣服最合身?最让人吃惊的是,她们对跟男人偷情十分热衷,把自己弄得香香的,美美的,想法设法去勾引男人,有时候为了一串项链,她们能跟一个糟老头子睡觉,第二天又把项链扔掉!天哪,她们是怎么想的!”
     子受听的连连点头,觉得让自己的女人去接近这个圈子确实不妥,万一哪天她把持不住,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咋办?
     随着夏天的到来,苏妲己的日子越发难过了。她是北方人,不习惯南方的炎热。消除酷热,除了搬出王宫中冰库的寒冰外,妲己最常用的方法是洗澡。她在有苏氏时便非常喜欢洗澡,有时在水中一泡就是一天。最近她迷上了在沫水中洗澡游泳,可是在一次被水蛇咬伤的经历后,子受毫不犹豫的剥夺了她下水的权利。
     为了让妲己能够开心些,子受命人在朝歌城的东北方挖了一个人工湖,方便妲己游玩。挖建人工湖,早在商汤大王时就曾有过,子受挖了一个规模更大的,以此愉悦妲己,王叔箕子对此极为反感,极言进谏,说此举劳民伤财,有害无益,子受硬着头皮听了几次,照挖不误。
     人工湖的挖建是个再糟糕不过的主意,妲己一点也不喜欢,为此子受还得罪了箕子,同时让箕子对妲己的印象更坏了,认为这女人魅惑君王,不尊礼教,理应驱逐。
     箕子不止一次向比干提出,让大王远离那个女人,比干却不以为然,他对妲己的感观很不错,觉得这个女子真性情,很难得,两人几次说起妲己,都是意见相左,不欢而散。
     夏天将要结束时,朝歌城迎来了一群新客人,镇守西陲的河西大将崇侯虎入朝歌觐见商受王,同行的还有周国国君姬昌的长子姬考。
     自从六年前姬昌在黎国挑战了大商神王的权威后,子受就一直把他囚禁在羑里。这六年的时间,周国为了保住姬昌的性命,费尽心思讨好子受,几乎耗尽了国力。子受擒姬昌而不杀,为的也是这个原因。周国的强大自姬昌的父亲季历时期就不可遏制,商国有意削弱周国,却一直不好下手,六年前姬昌攻掠黎国,被子受一战而擒,自此姬昌就成了子受拿来要挟周国的利器,家底几乎被折腾一空。
     说起来,子受率军北征的大部分后勤补给,还是周国提供的呢。
     在向周国索要物资六年后,子受似乎厌倦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通过崇侯虎向周国放出消息,有意放姬昌归国,前提是周君长子入朝歌为质,侍奉商王。
     于是,崇侯虎便带着伯邑考来朝歌了。

 

第六章 天作之合(本站说明:原文即无“第五章”)
     在讲述伯邑考来到朝歌的遭遇之前,我们有必要回顾一下商周之间的历史。
     自炎黄与蚩尤大战以来,中华大地便分成了壁垒森严的两大阵营,以太行山为界,东方为蚩尤后裔,属东夷族群,西方为炎黄后裔,属西戎族群。两大阵营相互对抗,争夺霸权,其间冲突不断。商人来自东方,而周人来自西方,两个民族是天然的敌人。
     商周之间的历史,至少有一千年。
     中国早有“三皇五帝”之说,“五帝”之一,便是帝喾。话说帝喾有四个妻子,各生了一个儿子。其中长妻姜嫄声称自己在野外踩到了一个大脚印,便生下了后稷,即周人的祖先;次妻简狄吞了个鸟蛋,生下了子契,即商人的祖先;三老婆在河边洗澡遇到了一条赤龙,生下了放勋,也就是后来的尧帝。帝喾的这三个儿子都是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唯有长子挚,是他亲生的,后来帝喾死后便将盟主的位子传给了挚。
     照这个传说来看,后稷和子契是兄弟——至少是名义上的兄弟。后来大禹治水,兄弟俩也成了大禹的重要助手,再加上一个东夷首领伯益,四个人——大禹,子契,后稷,伯益——分别是中国前四个王朝夏商周秦的远古始祖。
     整个夏朝,没有见到商人和周人有什么联系,两个部族,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各自发展。后来商汤革命,建立商朝,到了武丁大王时期,商国军队攻入黄河以西,周人向大商王朝臣服,自此商周又再次有了联系。
     子受的曾祖武乙大王(注意,不是武丁)在位时,有一次到渭水巡狩,暴毙而亡,官方说法是让天雷劈死的,实际上很可能是周人下的手,姬昌的母亲太任,是商王的亲戚,他的父亲季历,则因被商王文丁囚禁而死,因此,商王既是姬昌的表亲,又是他的杀父仇人。
     商周之间,几代人的恩恩怨怨,实在难以道尽。商王武乙之死,极有可能是周人下的手,而周侯季历在殷城囚禁至死,这笔账却要算到商王文丁的头上,偏偏周文王姬昌的母亲太任,便是当年季历娶来的商国女儿,因此姬昌又算是商人的外甥。周侯姬昌的舅舅商王文丁杀了姬昌的父亲季历,商周之间的这些恩怨情仇,其狗血程度比起当今的某些言情剧也毫不逊色。
     到了子受的父亲帝乙大王时期,为了对抗北方的游牧民族,商人有意跟周人化干戈为玉帛,抛弃旧怨,共同抗击鬼方,为此,帝乙花费了极大的精力促成这次联盟,最终使用了人类千百年来最常用的结盟方式——联姻。
     为这次联姻搭桥牵线的便是与周人隔渭水相望的崇侯虎。周人在渭水以北,崇国在渭水以南,两个国家都是黄河以西最强大的地方势力,这个崇国就是当年的夏后氏后裔,夏后氏在建立夏朝之前,其首领称崇伯,夏朝灭亡后,一部分夏朝后裔与商王朝结成同盟,算是商王朝的属国,为商王牧守四方,崇侯虎便成了商王在河西之地的一处前哨站,充当商王耳目。
     崇侯虎领会了商王的意思,代表商王向姬昌提亲,女方是莘国之女,莘国是当年大商贤相伊尹的母国,与商王世代联姻,地位尊崇,嫁莘国之女于姬昌,这也表现了帝乙大王的诚意,姬昌答应了这次联姻,暂时将杀父之仇放在一边,与商国再次结盟。
     这次出嫁的莘国之女叫什么名字已经无法得知,只知道史书上称她为太姒,太姒当时正值妙龄,而姬昌也正处而立之年,正是一个男人一生中精力最充沛,最有魅力的时候,太姒自东方来,由崇侯虎接到崇国,再渡过渭水到达周国。当时的渭水没有桥梁,用舟楫来回穿梭又不方便——周人的造船工艺实在不怎么高明——姬昌便命人搭造浮桥,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终于将渭水两岸连通起来,姬昌就在这渭水之畔,带领宗族臣属,以辉煌豪华的仪式迎娶太姒,这一男一女的盛大联姻,被时人称为“天作之合”。
 

     请看《诗经·大雅·大明》:“文王初载,天作之合。有洽之阳,在渭之涘,文王嘉止,大邦有子,伣天之妹。文定厥祥,亲迎于渭。造舟为梁,不显其光!”
     帝乙将太姒嫁给姬昌之后,又为自己的儿子子受举行了婚礼,娶的是羌人之女纪姜,纪姜是纪国人,为西方阵营的炎帝后裔。纪国在山东境内,与东夷人杂处,跟商王朝的关系不坏,但也没好到需要联姻的地步,这次娶纪姜为太子妃,不过是做个姿态,表明东方的商人愿与西方人忘却旧怨,共同抗敌。
     这是一次规模宏大的联姻活动,许多西方人娶了商王朝的贵族女子,许多商国贵族娶了西方女子,在长达两千多年的对抗仇视后,东西方两大民族群体难得的走到了一起,互相嫁女,互相为对方哺育后代,互相影响对方,“天作之合”,说的不仅仅是姬昌和太姒,也不仅仅是子受和纪姜,在当时的人看来,这是一次炎黄后裔同蚩尤后裔的大联合,自此之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双方再不是敌对关系,而是成了一家人,是肝胆相照的兄弟。整个华夏大地洋溢着一片欢欣喜庆的气氛,“娶一个西方女子”成了当时朝歌城内最时髦的话语,而“嫁到西方去”也是朝歌城内的姑娘们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在很多人的眼中,永远的和平和繁荣即将到来,在东亚大陆上的这个小世界中,即将实现大同盛世。
     但是明白政治的人就会知道,这只是一些无知的人的梦呓罢了。
     姜尚就是其中一个,姜尚字子牙,吕国人,因此又叫吕尚,炎帝后裔,姜子牙出身并不低贱,正相反,十分高贵,在那个时代,知识都垄断在贵族手中,下层黎民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因此,春秋以前真正有知识有文化的人都是贵族出身,最起码也是没落贵族,像商朝的两位贤相伊尹和傅说,都是没落贵族,正因为他们有着这样的血统,才有可能获得渊博的知识和学问,姜子牙出身高贵,又有学问,后来成为了一位能通天地鬼神的大巫师。
     姜子牙年轻时曾游历四方,见识广博,他来到纪国时,正赶上商朝太子子受迎娶纪侯之女纪姜,场面之热烈丝毫不亚于姬昌迎娶太姒的场面。当时的子受正是一个少年,而姜子牙已经是一个年近不惑的中年人了,在场的很多人都受到婚礼场面的感染,相信东西方将自此归于安宁和平,姜子牙却不信这个。东西方的对抗已经持续了两千年,彼此之间的仇恨足以将整个华夏大地淹没于血海之中,这是一种深刻于骨头和基因中的仇恨,绝不会因为一次华丽的联姻而有任何改变,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以一方的彻底臣服而告终。
     总之,两大民族群体互通婚姻,生下来的绝不会是和平,而是仇恨,迟早有一天,外甥会向舅舅举起屠刀,表兄会被表弟灭门,那些联姻的后代会被温暖的亲情和冰冷的政治撕裂,跟自己的母族亲人在战场上相会。
     论辈分,子受就是伯邑考的舅舅。伯邑考,即是当年的“天作之合”生育下来的第一代人,子受是他的舅舅,崇侯虎是他的姨丈(崇侯虎娶了太姒的妹妹少姒),子禄则是他的表兄弟。而他的父亲姬昌,却跟商王朝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正如姜子牙当年所预料到的,东西方之间,商周之间,绝不存在和平共处的可能。
     果然,姬昌向子受发起了挑战,被子受一战成擒,商周之间维持了二十年的和睦面具被撕破,子受命令伯邑考入朝歌,没有人知道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这个年轻人。

 

第七章   相遇
     这段日子,朝歌城中又多了一个话题,那些整日吃饱了没事儿干到处显摆自己漂亮脸蛋的贵妇们更是对这个话题十分的津津乐道——西伯昌的长子伯邑考进城啦!
     在商国人的眼中,东方是文明的世界,商国人则是天地诸神的宠儿,而西方,那是荒芜落后的蛮夷之地——正如今日之欧美对于亚非拉的看法。周国是西方伯长,文明程度名列前茅,但也十分有限,跟商国比起来,那是云泥之别。
     商人的心态可以归结为:我是商人,我自豪。
     商人的大国沙文主义让他们不屑于去关注其他国家的情况,这也导致了他们对异国人的偏见——直到伯邑考的到来。
     周国从古公亶父(姬昌的爷爷)时代就开始大力学习商国文明,经过三代人的努力,周国的文明有了长足的进步,姬昌自小聪慧过人,他的几个儿子也遗传了他的优良基因,其中最为出色的,是他的长子姬考和四子姬旦。
     姬考即伯邑考,因以伯邑为封地,后世留名伯邑考。伯邑考实在是西方人中的异类。他身材高挑,面容英俊,文武双全,极富魅力。在文明程度还很低的周国,他的才学几乎达到了天人的高度,不仅在西方享有大名,来到东方之后,其光芒不但没有被掩盖,还有愈加璀璨的迹象。
     商人喜欢追星,他们热情,奔放,尤其喜欢新奇有趣的东西,伯邑考在他们的眼中,就是这样一个耀眼的存在。
     伯邑考一到朝歌就迷倒了一大片贵妇人娇小姐,甚至朝歌王宫中的女子都纷纷跑出来,为的就是能看伯邑考一眼,而伯邑考也毫不吝于对她们回以热情——就像歌星和粉丝台上台下的互动一样,这更加剧了朝歌女子对他的疯狂迷恋,一时群雌粥粥,声势震天。
     论辈分,伯邑考是大商神王子受的外甥,是商国太子子禄的表兄,他这次入贡朝歌,诚然是以罪臣之子的身份到来,同时也是以商人亲戚的身份来走亲访友。此次东来,他随身带着大量的周国特产,结好朝歌权贵,频频拜访商国重臣,造出了极大的声势,他的到来,给商人一个错觉,那就是周人不是商人的敌人,而是商人的朋友和兄弟。
     伯邑考的所作所为,是一系列非常成功的公关行动,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救出自己的父亲。
     就目前的局势看来,他似乎快要成功了,朝歌城内的舆论开始向周国这一方倾斜。朝歌一大半的女子成了伯邑考的粉丝,拜当年的那场“天作之合”所赐,朝歌城中有很多伯邑考的亲戚,他们都娶了来自西方的女子为妻,自然要为西方人说几句话——更何况他们还收受了伯邑考的好处呢!在姬昌被囚的这七年中,姬昌本人和他的周国都表现的非常驯服,为了保住姬昌的性命,周国的家底几乎被折腾了个干净,种种因素加起来,似乎都表明没有必要再继续囚禁姬昌了——周国已经不足为惧。
     很多人都在子受面前为姬昌说好话,这其中包括姜王后,太子子禄,还有崇侯虎,他们都跟姬昌有亲戚关系,其中崇侯虎还是姬昌的连襟,虽说当年就是他向子受密报了姬昌的一些列军事动作,导致姬昌被擒,但无论如何,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的人都站在了伯邑考这一方,只除了两个人——子受和苏妲己。
     伯邑考是周国的异类,苏妲己则是商国的异类,她在这里过的一点都不快活,日子实在是太沉闷了!她也毫不关心政治,更不喜欢追星,她就像闹市之中的一只小鹿,总喜欢往人少的地方钻,据说她最喜欢去的地方是水边,在那里她可以对着自己的影子跳舞,并十分自恋的问水神到底是她漂亮还是天上的云儿漂亮。
     在她来到朝歌半年后,见到了伯邑考,此时伯邑考已经到朝歌三个月有余了。这三个月,他在朝歌混的风生水起,万人瞩目,他当然知道苏妲己的大名,只是从未一见,苏妲己也听说过他,对这个男人很感兴趣,只是伯邑考出现的地方从来都是人潮汹涌,可怜的妲己受不了那份喧嚣。
     她喜欢草原的广袤无垠和对天地万物充满敬畏的虔诚牧民,不喜欢无聊纵性无法无天不敬鬼神的朝歌酒徒。
     一个偶然的机会,两个异类,一对青年男女碰到了一块。那一天,苏妲己像一只小灵狐一样摆脱子受的监控,独自跑到河边戏耍,就在那里,在半人多高的芦苇荡里,遇到了同样逃出来清净一会儿的伯邑考。
     唉,那可真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





 

 
     
妲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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