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是桑蚕的故乡。传说在夏代以前，我们的先民就已发明了家蚕饲养和丝绸纺织。考古发现证明，在商代丝织品已在贵族中广泛使用。到了周代，养蚕业发展的情况更有了许多文字记载。其中最可靠而又最早记载有关桑蚕及其与人们生活密切关系的文献，当推《诗经》。

  大规模饲养桑蚕的前提条件是桑树的广泛种植。《诗经》中的许多篇章都提到了这一点。《魏风·十亩之间》写道：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

  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

  （译文）

  宅间十亩桑园广，采桑人儿多又忙，咱们一起回桑园。

  宅外十亩桑树茂，采桑人儿多又忙，咱们一起去桑园。

  这是一首采桑诗。诗篇描绘出一幅热闹和谐的集体采桑图。它告诉我们两点。第一，当时的桑园面积很大，一块就有十亩。第二，采桑的人很多。这些说明，桑蚕养殖在当时的规模相当可观，而且它在整个社会生产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传说，鹤壁市上峪乡的桑园村就是因为在当时大面积进行桑树种植以及家蚕饲养而得名。

  《鄘风·定之方中》是歌颂卫文公的诗篇。在谈到他关心生产发展的时候，着重谈了他对桑蚕的重视：

  灵雨既零，  命彼倌人。

  星言夙驾，

  说于桑田。

  匪直也人，

  秉心塞渊。

  騋牝三千。

  （译文）

  好雨依时将落下，

  吩咐那些车马倌。

  天晴早早把车赶，

  停车桑林细观察。

  为人正直心地善，

  持心公正谋深远，

  战马三千可备战。

  诗中说，当那及时的好雨落下来，文公就命令驾车的人顶着星星，早早地把自己拉到桑田里去视察。诗人称赞他不但有才干，而且于国事操心，谋虑深远。这显然是因为桑蚕业关系国计民生的缘故。

  桑树不但大面积地种植在桑园里，而且广泛地用作庭院栽植。《郑风·将仲子》中的女主人公就曾经告诫她的男朋友，不要跳墙折坏了院墙旁种植的桑树（“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而《小雅·小弁》中，主人公把桑树和梓树这两种庭院中普遍种植的树木当做家乡和父母的象征（“维桑与梓，必恭敬止”）。后来“桑梓”就成为家乡的代称了。

  由于人们对于桑树十分熟悉，在不少诗中往往拿桑来作比或起兴。《卫风·氓》中用“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来形容未出嫁的少女充满了青春的美和蓬勃的生命力。用“桑之落矣，其黄而陨”来形容婚后的女主人公受到浅薄无情的丈夫的摧残，身心交瘁。这两个比喻都十分传神。《诗经》中还记载了鸟食桑葚可以改变性情的传说。《鲁颂·泮水》篇说：“翩彼飞鸮，集于泮林。食我桑葚，怀我好音。”意思是，那叫声很恶的鸮，飞来吃了泮宫旁的桑葚，叫声顿时变得好听了。这说明在《诗经》之前，桑树已经在人民的口头文学中作为描述对象了。至于《鄘风·桑中》所描写的恋人在桑林中幽会已是大家熟知的典故，也能说明当时桑树已大规模种植的情况。

  当时采桑养蚕的工作主要是由妇女操作进行。《豳风·七月》第二章写道：

  ……

  春日载阳，

  有鸣仓庚。

  女执懿筐，

  遵彼微行。

  爰求柔桑，

  春日迟迟，

  采蘩祁祁。

  ……

  诗中描写春天里，天气暖和了，在黄莺的叫声中，采桑的姑娘带着深深的筐子，沿着林中的小路去采摘那鲜嫩的桑叶。还要采些白蒿子来，用于祭祀蚕娘娘，求她保佑蚕宝宝好好长大。这时大约是刚孵出的“蚁蚕”，要吃嫩叶子。第三章写道：“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这就是该到了蚕儿发育的后期了。那时候的蚕儿食量极大，一片一片地采摘桑叶根本不能满足需要。养蚕的人们就用斧头砍下来带叶的细枝，连枝带叶抱到蚕床上去，以供急需。现在还有许多饲养家蚕的地方采用这种育蚕方法，名之曰“条桑育”。有人说这是描写修剪桑树的情况。这显然是一种误解，也是不符合上下文意的。

  《诗经》中的记载还表明，当时桑蚕养殖的生产规模，已经超出了生产者个人需要范围。蚕丝及其织品成为市场上交换的对象。《卫风·氓》所描写的“氓之蚩蚩，抱布贸丝”等句，就证明了这一点。在桑蚕大规模养殖的基础上，当时丝织品的生产也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除了能染上各种颜色如黄、玄（一种黑红色）、红、缁（黑色）等以外，还能绣上美丽的花纹，出现了贝锦（贝纹的锦）和纱（带绉纹的纱）等。

  从那以后，又过了几百年，到了汉代，丝织品通过河西走廊和中亚，才传到了世界各国。现在丝绸是世界人民喜爱的高级衣料，同时还在工业、艺术等领域有着广泛的应用。当读到《诗经》中有关桑蚕的描写时，我们充满了民族自豪感。我们的先民为世界文明的发展作出的重大贡献，将永远为后人怀念。

  （作者为中国传媒大学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