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友寄来一首诗，谬赞我之书法，读了非常惭愧。然也不忍拂友雅意，暂且存此，以为鞭策与鼓励可也。

拜读《朱彦民书法集》

醉墨轩主

昔日曾涉淇河水，得见法书秀且刚。

常使静坐无丝挂，渐入雅洁信其芳。

正气浩然来俊逸，仪容法度有端庄。

时而龙蛇舞深壑，忽有云水绕潇湘。

最喜中宫收束后，一泻天河任张扬。

世风已摧书道颓，谁唤正才令其昌？

禹贡名山传雅韵，黎阳少年起穷壤。

十五已揽乡党誉，三十名扬海外疆。

睥睨千古自清雅，沉积学养焕华章。

玉琴常见轻尘满，枕畔更多韦编长。

酒酣倾出湖海气，墨浓写来槐花香。

真淳报之深情谊，高怀犹似度慈航。

振衣散发何所往，仙鹤灵芝碧水庄。

拓得摩崖碑上字，流连洹水古帝乡。

陇上荞麦花如雪，人间福地有嬛琅。

赤子之心荡波磔，星斗其文高煌煌。

落水兰亭今何在，赠我阵马与风樯。

妙默潜修真国士，契文钟鼎出大方。

寥寥长风笑沧海，沉沉古意溯汉唐。

书势暗浮真情性，泼墨亦现狷与狂。

渐近芝兰香一室，满纸金石骨法昂。

掩卷幽思韵未尽，恍然凉月已半床。

才疏何能咏飞絮，只寄长乐与永康。

范 曾

与彦民往还十载，初唯知其穷契文之学，以青年不厌枯索，积渐成家。于殷墟都城、巫觋之史、商族源起与殷先公偶配之学，咸有创说发明。一日见彦民书法，大诧异。乃询其所师法，自谓少时于乡间无擅文者，更无论精书翰。凡见旧帖，喜不自胜，心追手摹。于二王、米芾尤所心仪。余观其书，飘逸有出尘之致，非时流逐怪追异者可同年而语。其结体神会殷虚书契，自有上古遗韵。昔观堂、叔蕴书中亦曾有感。而彦民于行草中，更增汉晋简牍、金文意味，则前未之见也。要之，心为书主，书为心画。苟有诗心为书羽翼，彦民之书当赴绝尘。近年与余相晤，必以诗钟、联语为戏，久之渐窥门牖，且有从余学画之志。彦民书法集付梓，嘱为诗，余有厚望于朱君，诗以勉之：

大哲之门几度春，

推敲甲骨究天人。

清寒淇水怀乡曲，

荦确伾山铸此身。

觥斝常为佳句满，

翰毫信待墨池屯。

传经刘向遂心愿，

十翼同俦探古醇。

甲申春彦民赴日讲学前夕

江东范曾于南开大学西南村

（该序言收入范曾《急就章》一书中，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7月版）

【注释】

荦确：luò què，亦作“犖硞”、“犖埆”、“犖嶨”。怪石嶙峋貌。唐韩愈《山石》诗：“山石犖确行径微，黄昏到寺蝙蝠飞。”唐韩愈孟郊《纳凉联句》：“炎湖度氛氲，热石行犖硞。”王伯大音释：“硞音确。”宋苏辙《墨竹赋》：“山石犖埆，荆棘生之。”明蒋一葵《长安客话·石鼓》：“何物犖确蟠素壁？云是石鼓流遗踪。”清段松岑《灵岩神宝寺访碑》诗：“犖嶨復犖嶨，驀山履絶壑。”清王韬《淞滨琐话·魏月波》：“循山石犖确而行，得一洞。”

觥斝：gōng jiǎ，古代酒器。

翰毫：hàn háo，指毛笔。

墨池：洗笔砚的池子或指砚。

屯：tún，聚集，储存。

传经：传授经学。唐杜甫《秋兴》诗之三：“ 匡衡抗疏功名薄，刘向传经心事违。” 清钱谦益 《父在中先封承德郎请加封制》：“肆尔传经之子，为吾典学之臣。”

刘向： (约前77—前6) 本名更生,字子政,西汉沛(现在江苏省沛县)人,经学家、目录学家、文学家,著有《新序》、《说苑》等。

十翼：范曾字。

同俦：tóng chóu， 犹同伴。

附：朱彦民书法作品欣赏——书艺展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