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河文化研究》第6卷

 

   

 

文艺作品 - (小说)许穆夫人
(小说)许穆夫人
 
作者:李 瑜  加入时间:2011-4-3 16:39:23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李瑜 书名:许穆夫人
 
        许穆夫人内容简介:

    玄幻小说www.vipwx.com提供许穆夫人最新章节,许穆夫人是李瑜的作品,你可以免费阅读到许穆夫人这部优秀作品的vip章节!
    很喜欢春秋时期的故事,特别是那些传奇女人。
    这本《许穆夫人》算是一个系列,设计与她相关的很多人的故事。第一部分将齐宣姜。
    背景依据了史实,不过很多都是我自己编的,比如名字,年纪,礼拜你的爱恋等等。不过大致方向不能变,希望大家不要苛求,不能当史书来看的哦。
    写历史系列,旨在打造中国自己的大河剧!哈哈 

许穆夫人

作者:李瑜

章节 标题 内容提要
1
 
公元前705年,三月初三。齐国上下一片欢腾,只因齐国的公主,第摇
2
 
路途虽然遥远,可是心中有着美好憧憬,再苦也不会觉得累。坐在轿中……
3
 
女人可以不爱男人,却不可以不爱儿女。日子还是要过,只是这之间的……
4
 
妹妹脸上的幸福表情我也曾见过,是当年那个我。可是现在的我,只觉……
5
 
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糟,却远比我能想象的糟糕。渐渐得开始有了传言……
6
 
等我清醒已是半月之后,短短半月,我已经心力交瘁。我的儿子,死了……
7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我梦到我的儿子死了,我梦到我被人灌醉了,我……
8
 
原来,他早就认识我。却只见到过我三次。“第一次见到你是在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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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693年,齐宣姜下嫁昭伯顽。此时卫国国君为卫懿公。卫惠公姬恕
10
 
人间四月芳菲尽,陌上花开,我们正追逐这来时的路,寻找缘分最开始……
11
 
踏上归程,心里不免有点郁结。人啊,总是在贪恋美景之后对原本的生……
12
 
我终于见到了我的妹妹,冉。没想到自上次一别又是十载了。岁月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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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可还记得舞阳殿的墨离夫人?妹妹的声音缓慢低沉,唤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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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走进殿中,看到了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场景。我的父亲,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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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次,冉儿为何会提到此人。难道她死了这么久,我们依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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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这如意算盘算错了一招。他心心念念的女人的儿子,竟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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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真的很难熬,习惯了他的温柔体贴,突然觉着炎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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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又一年过去了。今年的除夕分外冷清,顽已经多日没有了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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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庄王七年(公元前690年),春,三月初三,齐宣姜与昭伯顽之女,住
20
 
我叫子玉,我爹是昭伯顽,我娘是齐姜若。我还有一对双胞胎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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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与往常一样,我早早来到书房等候夫子到来,可是眼看着开课……
22
 
周庄王十二年,五月初二,二哥子由踏上征途。谁也不曾想到,这一别……
23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年关。继二哥走了之后,夫子也离开了,……
24
 
那日,从宫中回来后,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受了凉,身子一直不适。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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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庄王十三年(公元前684年)夏,公子黔牟起兵造反。这一年,是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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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饱了肚子,心也稍稍安定了些,我开始仔细观察自己所处的地方,很……
    27

初遇

 
    28

重瞳

 

    周庄王七年(公元前690年),春,三月初三,齐宣姜与昭伯顽之女,子玉出生。

    姜若还记得十五年前的三月初三,正是自己出嫁之日。而这孩子于这日出生,也是天意,代表了自己又一次的重生,是自己希望的延续。

    我给她取名子玉。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我给她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她能平安快乐的长大,为人处世如玉般温润从容,不浮不躁。

    子玉出生在卫国最为混乱的年代,她的异父兄长,我的儿子姬朔,犯上作乱,意欲重新夺取政权。我的夫君昭伯顽倾尽全力镇压,终于把这场战乱平息了。叛乱平定,我儿姬朔被宗族除名,永世流放,我那心高气傲的儿子不堪受辱,不久,于流放途中自刎谢罪。我悔恨不已,寿和朔的先后离去,是否代表了我作为一个母亲是如何的失败。他们曾是我活下来唯一的希望,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是我得以慰藉的唯一理由。可是,我却无法正确的抚养教导他们,寿的死是我的错,那朔的离开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我没有时间一味沉浸于朔离去的哀伤,只因我的夫君在战乱中受了腿疾,伤势恶化,最终烙下了残疾。夫君本是清俊绝伦的当世翘楚、人中龙凤,可经此打击后,整个人渐渐消沉了下来。我眼看他整日都沉默寡言,不理国事,每日每夜在书房默默发呆,却无计可施。我百般劝解,鼓励,想让他重新振作,可都无功而返。

    我知道顽只是需要时间让自己想清楚,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他时间。期间,这家里的担子就交给我来扛,我必定,必定,在他“醒”来时还他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我会用行动告诉他,即使他身体上有了残缺,我都不会嫌弃他,离开他。这个家,永远对他不离不弃!

    是年,卫懿公,名回,年三岁。辅佐回的重任就压在了我这一介女流之上。看着我的儿子留下的唯一骨血,我感到一阵心酸,因为我欠朔真的太多太多,所以,我必定倾尽全力好好将回抚养长大。回与我的双生子元商元泽年纪相仿,于是我将三人接至一处抚养。在宫里与家里的来回奔波中,虽然倍感疲惫,但我从未想过放弃,我也渐渐学会了怎样使自己变得坚强,朝中元老也渐渐对我改观不少。从一开始的不屑到现在的倚仗就是最好的证明。

    每日忙完国事,再晚我也会赶回来与顽及孩子们一同用膳。看着他们,我就觉得很幸福。偶尔我能感觉到顽眼神里的关心,可是等我看过去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常态。看到他还像蜗牛一样紧紧缩在自己的壳里,我又气又急。可是,却奈何不得。我舍不得责备他,只因我知道,他自己有多苦。

    终于,在第三年的春天,一切都有了转机。

    那天,我如往常一样,用完早膳准备进宫。临走时子玉反常得大哭不止,拽着我不肯放手。我心疼不已,以为是她身体欠安。良久才搞清楚,她只是在撒娇,不放我出去。我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一向乖巧伶俐,我竟忘了她也有孩子气的时候。

    也罢,今日也没什么要紧事,索性就晚一会儿再去。吩咐了随侍的宫人去宫里报备,就抱着我的小宝贝去院里赏花。

    走到亭中,我看到夫君已先我们一步到达了院落。这是他这些年来的习惯,清晨时分独自坐在院落冥思。我曾经想着伴他左右,不想见他这寂寥的背影,但他推辞了。于是,我也不再勉强。

    尽管春天已悄悄来临,可这风还是稍显寒冷,我看到顽的腿上并没有御寒的衣物包裹着,知晓他晚些时候必定疼痛不已,于是将子玉放在一旁,让她自由玩耍,而我则返回房中替他拿些御寒的衣物。

    回来的路上,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桃花又开了呢。又是新的一年了,我相信,新年会有新气象。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觉空气格外清新,人也精神了不少呢。下意识得,我加紧了脚步,走向我的家人。

    我以为我回到了多年前!我看见那个在桃花深处对着我泯笑的少年又回来了!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我看到他正抱着我们的女儿,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幸福的微笑,我看到我们的女儿也笑颜如花,这是一幅多么美丽的场景。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这一刻,我觉得好幸福!这一刻,我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忘了时间,忘了期待,忘了我的快乐。

    “若兮,你辛苦了。”顽放下子玉,试着向我走来,却跌倒在地。我急忙冲上去,想扶起他,“不!若兮,这一次,我要自己站起来!”坚定的语气,自信的眼神,我知道,我的顽“回来”了,“回来”了,我的顽这次是真的真的“回来”了。

    终于,顽站了起来,即使满头大汗,我依然觉得他是如此迷人。“若兮,对不起,我••••••”,我急忙用手堵住他的嘴,“不,顽,我不辛苦,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回来。在我眼中,有了残缺的你才更真实的属于我,否则,这一切都好像梦境一样,美得不真实。

    “若兮,我一定,一定,不会再让你受苦。本来,我是怎么也走不出那团迷障”,我好奇道“那又为何?”,顽幸福得抱起女儿,说:“是我们的女儿,她突然爬到我的腿上,对着我笑了一下。若兮,你知道吗?我们的女儿,拥有这世上最美的笑容,她的笑,让我感觉如沐春风,蓦然醒悟。”我怜爱得看着女儿,是啊,这个孩子,一定是老天对我们的恩赐!

    “她叫子玉,这名字是我起的,你觉得如何?”“真好,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我心下一暖,知我者,顽也。“不过,我想给她取个字,就叫‘一笑’如何?”我愕然,女子本是不必特地取字的,不过,这‘一笑’甚合我意啊!我抱过女儿,给顽盖好腿,回过头看到女儿明如秋水般的眼睛正好奇地盯着我,甚是俏皮,脱口而出:“一笑”。只见女儿霎时咧出大大的笑容,并且响亮得回答我:“嗯!”这明媚得笑容,比小猫的腹部还要柔软,比天山上的雪莲还要无暇,这一下,胜过千言万语,这一下,让我不由自主得忆起了往日与顽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我下意识得看着夫君,从他温柔的眼神里,我知道,他也懂了。

    后来,不知何故,这件事意外流传了开来,我的女儿一笑之名也渐渐被人传颂,甚至开始有了典故‘一笑倾城’。

  宣姜出嫁

    公元前705年,三月初三。

    齐国上下一片欢腾,只因齐国的公主,第一美女姜若,即将出嫁。

    她即将嫁与的良人正是那卫国的太子,姬及。姜若还记得自己听闻卫国使者前来求亲时的满心欢喜,不敢置信。世人皆知,卫太子姬及俊美儒雅,风度翩翩。这样的美好的男子即将是自己的夫婿,宣姜若怎能不芳心大动,只盼出嫁之日快些到来。

    终于到了动身的日子,母亲早早来到房里,看见姜若已经打扮妥当,大红的喜服衬得本身貌美的女儿秀丽无双,心中一片欣慰。身在皇家,能觅得如此姻缘,实属难得。“母亲!”姜若回过神来,看见母亲欣慰的表情,不禁羞红了脸,可脸上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幸福憧憬。

    “若兮,你马上就要动身前往卫国,成为卫太子妃。你要记得你是齐国的公主,一言一行都要再三考虑,方可实行。你代表的是我齐国的尊严,不可轻易辱没了自己的身份。”母亲的手紧紧握着自己,循循教导,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泄露了她的担心。是啊,毕竟自己即将远嫁,也不知道能否再次踏上故土。与父母亲,兄弟姐妹和这熟悉的一切都将说再见。若兮,这只有母亲唤的名字,应该也再也无法听见了。想到这里,姜若开始啜泣起来。为与亲人的离别,为对着将来的期盼与忐忑。

    正在这时,冉(文姜)走入室内,看到姐姐正暗自垂泪,不禁狐疑。逗趣道:“姐姐,你要嫁的可是天下闻名的卫太子姬及,这又为何在哭呢?不然,妹妹代你出嫁可好?”姜若抬头看到妹妹逗弄的表情,心里稍稍平静了些。“你呀,还开姐姐玩笑。也不知我姐妹二人是否还有相见之时。”“姐姐放心,妹妹岂是那样薄情的人儿。等妹妹姻缘既定,就携手夫婿去卫国看姐姐去,一定让你亲眼看看妹夫是何等人物,不亚于姐夫之流。”听着妹妹童言无忌的话语,姜若破涕为笑。“你呀,今年才10岁呢,等再过几年和姐姐一样年纪再说这些话语不迟。”“恩,还有5年。姐姐可得好等。”母亲也不禁笑出声来:“冉儿都这么大了还没个正经,以后有谁敢上门提亲呵!”

    “女儿只想自在的活着,管别人怎么看呢!这天下也不见得有人足以与我匹配!”冉儿小小的瓜子脸上有着一股勃勃的生机,如此自傲的话语却不使人反感。

    “是啊,母亲,妹妹岂是池中之物,你切慢慢等罢!呵!”室内气氛一片温馨祥和。

    随即,去朝堂拜别父母兄长,以及诸位大臣。宫门之外,再三拜别母亲,怀着美丽憧憬踏上了自己的梦想之旅。绵延近百里的送嫁队伍气势万千,百姓们都为美丽的公主高兴。

    可是这时候的姜若还不知道,自己踏上的其实是一条不归路。这一去,竟生生毁掉了自己的迤逦人生,哀莫大于心死。

新台之变

    路途虽然遥远,可是心中有着美好憧憬,再苦也不会觉得累。坐在轿中,偶尔掀起帘帐看看沿途风景,越来越陌生。原来,已经离开了齐国,到了卫国境内。

    经过几月的劳累,终于到达了暂住的行宫——新台。宫殿美轮美奂,显然是为了迎娶齐国的公主而新建的。大殿中的九根圆柱上雕刻着龙凤呈祥图,庄严肃穆;大梁之上挂满了红色的纱丽,随着微风的吹拂若隐若现的起舞。身处其中的我仿佛脚踏七彩祥云,翩翩起舞,停不下来。

    不过几日,姬及就要来了吧。宫中,上上下下都在紧锣密鼓的布置着成亲事宜。随嫁的丫鬟鱼也已经几日没有见到,我的心里有一思不安。不过,问过卫国的使者,却说鱼因为水土不服被遣送回国。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鱼,怎会独自离开将我一人留在这陌生的地方。我不相信。我找遍了地方,却始终没有发现她的行踪。我感到很害怕,我的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这里大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一种归属感。不过,很快我就将这份不安压了下去,因为有人通报说,明日举行大婚仪式。

    原来,他明日就到。好期待,好想早点见到他。

    晚上睡在床上辗转反侧,外室的宫女已经睡下了,那是卫国的宫女,名叫碧。碧接替了鱼照顾自己,现在她是自己唯一能信赖的人了。可是,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兴奋,期待。走到窗边,推开窗,意外得看到了天边的明月,今天是满月呢。月光透过窗户洒了一室银色的光辉,冷月如霜。明日我就是他的新娘,月圆人圆,多好。

    睡得迷迷糊糊,我仿佛听到了说话声,然后有人进来叫起,原来天已经大亮了呢。今日,就可以见到他了,今日,自己就是他的娘子了。

    碧为我挽起一头青丝,梳了新嫁娘的发髻,凤冠霞帔装点完毕。

    一整天,我都晕晕乎乎的,没有真实感。宫人忙碌得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我看不真切。我甚至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喜床上。心里忐忑不安,只等着我的良人回房。红木桌上大大的喜烛燃烧着,火光明灭,摇曳不定。合卺酒在酒壶中,静静等待着新人的采撷。

    可是,等来的却不是心目中期盼许久的人。不是那个风神俊秀的良人,却是已过而立之年,猥琐不堪的老头——卫宣公,我的公公。我很害怕,大叫着,反抗着,可是没有人理会。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乞求他放过我,可是他仿佛变身成了一个魔鬼,将我紧紧压在身下,撕扯我的衣服。我再也无力放抗,无奈与无助之下,我绝望了。我没有了力气,生米煮成熟饭,还能怎么办呢!最痛不过是哀莫大于心死。而我在这一刻,已经形神俱灭。

姜冉来访

女人可以不爱男人,却不可以不爱儿女。日子还是要过,只是这之间的幸与不幸,只能自己体会。不是没想过反抗,只是临行前母亲的关照油然在耳,我是齐国的公主,再反抗丢的也是齐国的脸。况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不是家的家却只能是我最后的归宿。

    我得到了他全部的宠爱,仿佛愧对我一般,所以他几近溺爱的宠着我。很快,我就生下了两个儿子:姬寿与姬朔。自己的宫中也渐渐站稳了脚跟,只是每次遇见那个年少待嫁之人,心里仍是痛彻心扉,钻心剜骨。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竟然已经过了五载。这天,我竟然得到消息说姜冉来访。心中很是意外,更多的是高兴。多年不见的妹妹,变成什么样子了呢。

    很久没有这样急切的期盼过,仿佛整个人突然活了过来。我提着衣摆,快步跑向宫门,正好看到锦衣华服的少女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只一声“姐姐”,我就知道,这个美丽的少女,是自己的妹妹,冉儿。多年不见,妹妹长的愈发美丽,完全不亚于当初的自己。后有诗赞美齐姜家的女子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跻,齿如瓠犀,臻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诗经•卫风•硕人》

    只是这战乱之时,太过美丽也许代表的是不幸。如果自己不是这般美丽,是否一切都会不同。随即,我从自己的思绪里逃离,这一切再想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何苦作茧自缚。

    我细细打量着有点陌生的妹妹,似乎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姐姐,站在外面干啥,我从临淄辛苦赶来,不让我进去好好歇歇,我可不干!”巧笑颜兮的少女灿烂的笑着,脸上的笑容就是这春天的高阳也不及之热烈。我心下一暖,妹妹还是那个妹妹,是我自己变得陌生了呀。

    走在路上,听着妹妹诉说故国的人和事,心里许久不曾这般幸福过。故国犹在,我却已经回不去了。

    回到宫室,屏退了下人。我才敞开心与妹妹聊了起来,问父母可好,问她可好。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的妹妹冉。

    “冉。你怎会特意前来?一个人赶这么远的路,也不怕出事。母亲怎会允你这般胡来!”“姐姐,多年不见,怎这般唠叨了。我这次呀是强行来的,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出嫁时妹妹所说的话,我说•••”突然,妹妹停了下来,紧张的看着我。我心里只觉得悲哀,是啊,当年待嫁时那般幸福不过是一场浮云,梦醒了竟是那样丑陋的现实。谁能想到我姜若竟被自己的公公觊觎美色,最终美好的姻缘不过是一场笑话。可是,再怎么不齿,我也委曲求全的过了下去,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姐妹同命

     妹妹脸上的幸福表情我也曾见过,当年那个我也曾这般笑颜如花。可是现在的我,只觉得自己满目疮痍,外在依旧,可内心已经老态龙钟。

    “姐姐,父亲已为我与郑国世子定了亲事,永结秦晋之好。”妹妹是个潇洒不羁的人儿,能让她这般倾心的男子必定伟岸不凡。“他是郑国的世子,名姬忽,端正勇健,玉树临风,我对他十分中意。”妹妹说着说着竟然脸红了,看着我手足无措。我为她感到高兴,妹妹能找到幸福是她的幸运。

    “真好,没想到时间过的这般快,一眨眼,你就要出嫁了。还记得当年你曾戏说这世上无人可与你匹配呢。这不,终于找到一个可以降住你的人了。”我感慨当年那个总是跟在我身边的妹妹已经长大了,她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只希望她可以永远这般潇洒快乐。

    “姐姐,我相信我一定会幸福的,我更相信,你也会得到幸福。我的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眼前的不幸只是为了让你以后变得更加强大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我自问。却找不到答案。

    “对了,姐姐!听说我有外甥了,快快将他们抱来给我看看!”

    “恩,他们许是在睡觉,我叫碧将他们带来。”

    碧随即退下,将兄弟俩带了过来。

    我对着高兴不已的妹妹说,“大的叫寿,今年4岁,小的叫硕,小一岁。”“他们真好看,诶,姐姐,寿长得真像你!”我仔细看了看,还真是这般。妹妹随后自豪道,“我们家寿长大后定是一个美男子,不知道要伤了多少姑娘的心呢。”

    时间过的很快,齐国发来书信要姜冉回去。我只觉得时光短暂,姬寿与姬朔都很喜欢他们的姨。我们一拖再拖,珍惜在一起的每时每刻,终于还是到了离别的时候。这一次,是否还有相见之日呢。

    临行,妹妹发誓一般对我说,“姐姐,我一定会带他一同前来。你可要等着我们。”

    “恩,妹妹,你一定要幸福。连着我的那一份,一同幸福。还有,回去后,记得对母亲说,我不怨她。”

    终于,马蹄声渐渐消失,我牵着姬寿和姬朔,对着远去的路祈祷。

    不过月余,却传来噩耗。郑国世子竟以“齐大非偶”的理由,提出退婚。我知道妹妹一定很伤心,她满心期待的良人拒绝了她,他嫌弃她。这一次,我不禁担心妹妹是否能够挺过来。那样美丽自信的妹妹,却不得不遭受这种侮辱。老天,对于我们姐妹你未免太过不公,我们何错之有,却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只是当时,我怎么也想不到,妹妹的未来竟然如此悲惨。或许,我可以理解她的想法,只是现实又如何容得了呢。真真应了那句老话,姐妹同命啊!

    我恳求卫国国君让我写封家书寄回,终于得到首肯。我日日盼着有人能告诉我一声到底出了什么情况,却始终没有回音。从提心吊胆到心灰意冷,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件由不得我们控制的事情。
    我无奈的笑了,“妹妹何必介意,当年那不过是几句玩笑话。况且你也知道我现今的情况,也不瞒你说,当年我也曾怨过,也曾想过自我了断,可是我毕竟是胆小的,窝窝囊囊的活到了现在。”妹妹的眼里是心疼,是可怜。可怜吗?或许吧,自己都认了,也不觉得受伤了。

    “对了,既然你前来,必定是好事将近了”我转了话题,拂去一室悲凉。

    “对方是何人?”

爱人之死

    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糟,却远比我能想象的糟糕。渐渐的民间开始有了传言,说妹妹与兄长诸儿**相恋。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因为我的妹妹是那般倔强逞强。是真是假,我无从得知。只能不断祈祷一切都好。我恨自己远在千里之外,无能为力。后来,听说母亲死了,听说父亲将妹妹嫁给了鲁桓公,还听说他是亲自送嫁。向来都是兄长送嫁的,何必这样明显得将冉儿送走呢,难道此事当真!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无论如何,她依然是我的妹妹。只是如今,连她都离开了。我终于明白原来我心心念念的齐国已经不是我心里的那个家,那里已经没有了我牵挂的人。

    这一次,妹妹可还能一骑红尘,远赴千里来看我。我不知道,我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一棵被钉死在宫中的树,永远都无法去我想去的地方!甚至连我的枝叶也伸不出这深宫大院,看看外面的世界。何其不幸!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不掀半点波澜。

    姬寿与姬朔兄弟俩长大了许多,俩人性格迥异。长子善良,没有半点权利之心,次子姬朔却是心胸狭窄,一心念着王位。特别是对于长兄姬及,那个与自己无缘的少年,更是当成了绊脚石。而姬及在遭遇这件事之后,性情大变,再也不理国事,沉默寡言。偶尔几次见到他,自己都是仓皇逃走,因为羞愧,因为难堪。我恨自己的命运,恨上天的不公,恨自己懦弱,也恨他的沉默。

    回到房中,我开始头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心中不郁,总是伴头疼不已。碧对我十分了解,看到我痛苦的表情,自发帮我开始按摩起来。正渐渐舒畅时,下人来报:三公子觐见。我暗想,姬朔怎么这时前来?

    朔儿快步走近,脸上是心意得逞的笑容。“母亲,父王已经下诏封你为正夫人。这下,我看姬及是构不成什么威胁了。”看到姬朔的笑容,心中愈发不安。这个儿子是什么性子做母亲的怎会不知。悲哀的是,我是他的母亲,我只能站在他的一边。就算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的,就算心里的痛在叫嚣着,我也只能盲目得选择忽视。

    这次,我不能再助纣为虐。我知道姬朔离间卫宣公和姬及的关系,使卫宣公对儿子痛下杀手。我不能看着我的儿子犯下杀孽,我能再一次对不起他。

    所以,我将此事告诉姬寿,我那善良的不像凡人的儿子。让他前去将此事告诉姬及,防止悲剧发生。可是我没想到的是,我的这个决定,不仅使我失去了心中所爱之人,更是赔上了重于我生命的人,我的儿子。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一定自己去。如果这样能挽回你的生命,姬寿。

卫国巨变

    等我清醒已是半月之后,短短半月,我已经心力交瘁。我的儿子,死了。

    那天,我得到了姬寿的死讯。原来他赶去阻止姬及,告知他这个消息,姬及却不相信。是啊,正常人怎么能想到自己的父亲会杀亲生儿子呢。姬寿见无法阻止姬及,只能选择为弟弟赎罪。所以,在饯行宴上,我的儿子竟然迷倒了姬及,自己代替他出发。却在半路被埋伏的杀手刺死。而姬寿在醒来之后,追赶而去,终于明白事实真相,在血泊中的姬寿旁边被乱倒砍死。我那美好的儿子额,为什么你那么笨,为什么要去送死。是我这个母亲欠他的,何必要你为我赎罪。

    这两个与我生命息息相关的人就这么没了。或许,他们本身太过美好,所以被上天收了回去。或许,其实留在世上才是受苦,老天怜惜他们,才早早让他们回去。而我们这些被剩下的人才是罪孽深重,我们都是被这肮脏的尘世所玷污的人。就像姜冉,就像我。

    不久,卫宣公病逝。他终于死了,这个杀人凶手,这个毁了我一辈子的人终于死了。在他的灵枢旁边,我开怀大笑。笑到自己眼泪都落了下来,我的儿子,那只小恶魔在旁边紧紧拉着我,以为我患了失心疯。我是疯了,我没有管好自己的儿子,我没有反抗自己的命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后来,姬朔继位,是为卫惠公。只是他的残暴恶行传遍天下,人民岂会臣服。果然,没过多久,卫国的贵族们发动了政变,姬朔身败名裂。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是满意,还是悲哀。这个儿子害死了自己的兄长,却还是无辜得叫着我“母亲”。或许,是我做人太过失败,上天对我的惩罚。怨不得人。

    可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我的惩罚就是陪伴着他。他被赶到了蛮荒之地,我只希望随他一同前去。命运却再次开了我的玩笑。这一次,是我没有办法反抗。

    我落在了左公子手里,祈求他杀了我。可是那群人却因着齐国的原因放了我。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心痛,那个齐国早就忘了我们姐妹俩的存在,却还是决定着我们的命运。

    如果我知道接下的处境,或许会选择自裁。可是我不知道,也没有办法想到,兄长大人竟会如此对我。

昭伯顽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我梦到我的儿子死了,我梦到我被人灌醉了,我梦到我嫁人了。

    原来,这不是梦。我真的嫁人了。这一次,是姬及的弟弟昭伯顽。兄长大人竟然让姬及的同母弟弟昭伯顽娶我,名义上是为了完成哥哥的心愿,安慰亡灵。其实心底想的不过是为了巩固两国交好。没想到年近三十的我,再嫁了。

    其实我知道,洞房花烛那夜我没有醉,只是为了逃避现实,哪怕只是一瞬间。

    我现在坐在梳妆台前,梳弄一头的青丝,端详镜中的自己,容颜依旧,光彩照人,只是眼眸不再清澈。突然铜镜中的影像凌乱起来,一枝海棠别在我的耳上,竟是他!昭伯顽。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看待我。他比我年轻许多,今年二十五。身材修长,容颜俊美,竟不曾娶过妻,也答应下来了这门亲事。宫中的人都说他有顽疾,我看着却不像。

    我还能记得那天晚上他占有我时,眼中的热烈和满足。竟让我以为自己是初次承欢,痛并快乐着。他陪在我身边的时间不多,却总能抽时间来看我。偶尔送我些小礼物,比如耳朵上的海棠。这些举动总让我浮想联翩,可是我不敢问,不敢动,深怕这只是我的一场梦,这些彩色的泡泡一动就会破碎。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他叫我“若兮”。已经没有人这么叫我了,自从十多年前拜别母亲的那一刻起。我现在的名字是齐宣姜。而我的名字姜若已经没有人记得。

    可是,他叫我若兮。他怎么知道我叫若兮,他怎么能叫我若兮!这是一个禁忌,这是触动我澎湃感情的机关。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沿着脸颊滑进脖子,痒痒的。他将我抱近怀中,细细抚慰。

    他说,我终于得到了你。我的若兮。

三误姻缘

    原来,他早就认识我。却只见到过我三次。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齐国。你和姜冉泛舟湖上,她快乐的大喊,而你却怕的紧紧握着船舷。那紧皱的眉头,嗔怪的话语我还记得,你说:“冉儿,小心别掉进湖里。”那天,你穿着一身白色的襦裙,纯洁美丽。我呆呆得站在湖边的芦苇丛中,直到你上岸。听见人家叫你公主。

    第二次见你是你即将出嫁。你站在宫门前与你的母亲话别。那天霞光万丈,你一身红色的喜服,脸上的动人的微笑。我就站在人群里,看着你欣喜待嫁,长达百里的送亲队伍绵延不绝。王后喊你:若兮。于是我知道了你是齐国的公主姜若,即将嫁给我的哥哥姬及。我看着你的身影渐渐模糊知道消失,心里空余悔恨。可是我的哥哥是那样美好的人,你嫁给她一定能幸福。可是我没想到,卫宣公竟然会如此待你。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向你表明心意,如果这样是不是你就会幸福点。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离开了这里,决定去你生活过的地方,寻找你的气息。所以我去了齐国。

    我在澳水旁边搭了一间茅屋,每天泛舟河上,寻找你划过的痕迹。黄天不负有心人,你妹妹姜冉多次前来,我曾经告之过她我对你的感情,所以借着她前来见过你一面。

    就是那次,我扮作姜冉的车夫送她到宫门口,看到你终于出现。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已经等了一辈子。我终于可以肯定,不打扰你才是最好的方法守护你。于是我选择离开。

    没有想到,后来会出这么多事情。我感谢上天,终于让我等到了你。虽然你经历了这么多不幸,可是我会守护你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不,即使我不在了,你要记得我仍然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听到这里,我的泪水早就决堤。从他紧紧箍着我的手臂,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真诚。曾以为,我是被上天抛弃的人,可是,未曾想到,苦尽甘来是这般美好。索性,我从未放弃过自己的生命,才得以在一切风雨之后遇到他。

幸福

    公元前693年,齐宣姜下嫁卫太子姬及同母之弟昭伯顽。是年,卫国国君为卫懿公。卫惠公姬朔之子,年幼,昭伯顽辅之。

    婚后,日子美好的不似真实,我总是小心翼翼的迈出每一步,生怕一个走急了就会走出我自己圈画的世外桃源,却终于发现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一个太过美好的梦。

    可是,这真的只是梦吗!梦境会如此的真实,如此的美好吗?顽对我真的很好,即使每日国事繁忙,却总能让我觉得自己是被关心着。余暇之时,他会领我去园中散步,走累了就歇在石台上为我抹汗;夜晚,看着他挑灯夜读,偶尔为我讲解书中奇闻异事,而我只静静听着;他练字的时候我磨墨,有时他也会缠着我一起写,从背后紧紧抱着我,却总是让我格外分心。

    春日里,二人郊外踏青漫步,城外一片繁华绿草,天晴水静;夏日里,二人月下对酒抚琴,夜色一片浓重暗淡,月朗星稀;秋日里,二人窗前吟诗作赋,天气一片高爽清凉,云淡风轻;冬日里,二人雪中漫步,以雪为题,你道:白雪纷纷何所似?我道:未若柳絮因风起。你赞我文采斐然,我道:因你如此。遇到你,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场景。

    时日过的很快,转眼已过三载。我为他生下一对双生子,他竟忍不住喜极而泣。这个男人哟,竟然如此待我,看我受生育之苦竟能感同身受。我很幸福,至少上天在夺取了我前半生的幸福之后还给了我后半生的快乐,如果这一切的苦难是我遇到他必经的历练,那我心甘情愿。

    这一天,我和碧在亭中欣赏桃花盛开的场景,突然看见顽从零落的花雨下走来,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我急忙起身向前,问道:“夫君何事如此欣喜?”顽搂着我带我坐下,慢吞吞的让人好不心急。“若兮,咱们趁着四月芳菲去澳水赏花踏青可好?我总想着带你去有我们共同回忆的地方,感谢上苍让我得以遇见你。”

    “真的吗?”这也是我长久以来的心愿,可是真的可以吗?我知道国君尚幼,他身为辅相必定公务缠绕。而且,幼子留在家中我也不大放心。我知道这些难处,还如何能奢望心愿得以成真呢。

    仿佛看出我的犹豫,顽宽慰道:“你放心,诸事已经安排妥当。只需你点头即可。”我咧开大大的笑容:这是当然。

    我急忙和碧回去收拾细软,脸上的欢喜是不是太明显,连碧也说:“夫人,从未见你这般欣喜。”是啊,那是我梦魂萦绕的故土,况且有他陪伴,真是从未想象过。

    可是,正所谓近乡情怯,我也不免有点悲戚。齐国呵,是不是早就物是人非了,母亲早就西辞,妹妹也已远嫁,不知音讯。想起她,又是一阵惆怅,只希望她一切都好。

    转眼就到了启程的日子,夫君只带了一位随从,名禾,而我只带了碧。一行四人,踏上了归乡的路。

陌上花开,缓缓归

    人间四月芳菲尽,陌上花开,我们正追逐这来时的路,寻找缘分最开始的地方。

    一路上,风景大好,我们慢慢欣赏,并不急着赶路。路过村庄,偶尔有热情的村民盛邀我们前去做客,不忍推辞。看寻常夫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田女织布,身边的孩儿调皮捣蛋,真真幸福无比。常人看来,我们大概只是一对闲游的寻常夫妇,可这却是我们有多向往的日子啊。

    路上遇见一家人,衣衫褴褛,竟是乞讨为生。那妇人怀中抱的孩子与我远在家中的幼子一般大,不禁唤起了我的同情,顽见状唤禾去买了干粮赠与他们,并与之攀谈。得知他们竟是来自武道县,而那里正是我那被驱逐的孽子管辖之地。我的心中一片黯然,想起他,就想起那段悲凉的岁月,好不伤心。顽看出我的心结所在,努力化解,终于使我重展笑颜。

    时间匆匆流淌,转眼已经入夏,身上的衣裳逐渐递减。于是,我们终于来到澳水。

    那是我们缘分开始的地方呵。顽欣喜的发现他当年居住的茅屋还在,于是我们决定在此处过几天逍遥日子。打发了禾和碧去别处落脚,这里就只剩下我们,这里就是我们的世外桃源。

    即使世间沧海桑田,澳水却从不曾变过,流水觞觞。泛舟湖上,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忽然,我欣喜的发现,河中央一朵花苞含苞待放。我欣喜的指给顽看,原来是芙蓉开了呢。

    “恩,每到六月,澳水的芙蓉争相盛开,可谓人间一绝。这一次,我定要带你一起领略。”我深深凝视着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只为他倾倒。

    平静自在的日子好不惬意,我终于等到那朵花苞盛开的瞬间。我不禁喜极而泣,这就是幸福呵。“傻瓜,这就哭了,等到满湖芙蓉盛开,你可怎么是好?哈哈”可是,我们并没有等到芙蓉花开。禾和碧带信前来,原来是卫宫来信,到我们我们回去的时候了呢。

    临走前,顽最后一次带我泛舟湖上,看着这天上人间的美景,想起这几日偷来的普通生活,顽低声吟唱:“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同我妇子,馌彼南亩。若兮,看来这次我要爽约了呢。”

    “顽,有你在,就是天上人间。”

    这样的日子,本就不是我等可以追逐贪恋的。顽,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访故人

    踏上归程,心里不免有点郁结。人啊,总是在贪恋美景之后对原本的生活产生厌倦,而正因为这样,证明了我们都只是凡人。

    当车轮驶离齐国土地的瞬间,我忍不住哭了。这一次,就是永不再回来。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我要等的人。我抬头看着深深眷恋的男人,有他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我本以为,我们会直接回到卫国。可是,我小看了这个男人对我的爱,没想到,他竟带我来到了鲁国。这里有我的妹妹,冉。

    进入都城,我们先找了一家客栈歇息,由禾带着文书前去通报。我在房间焦急得等待,不时翘首以盼。顽见我如此焦急,提出带我去市集逛逛。我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只好应允。

    一路上的心不在焉,顽明白,却还是体贴我,不时逗趣使我高兴。我们走到城边,那里有许多小贩在兜售货物。突然,一位盲人走到了我的面前,那人穿着一件邋遢的黑衫,脸上胡须浓密,竟是用空洞的眼对着我呆了片刻,半晌才道:“可否为夫人测测手相?”我本不信这套,谁知顽竟点头应允。他轻声对我说很多人都是世外高人,咱们别小瞧了人家。我伸出手,那大胡子沿着我手心的纹理摸了一遍,遂又沉思半晌,说道:“贵不可言啊。”我心下轻笑,这人或许是个骗子,对谁都这样说罢。复盲人又道:“夫人前半生命途多舛,但却得以遇见良人,否极泰来,这是因为夫人这辈子乃是带天命而归,下凡历练。老夫不可泄露天多天机,只再一句。”我俩一惊,可是有何不妥。不料下一句确实实实在在的震惊之话“夫人这胎乃紫微星下凡,紫气东来。这女娃必须历经劫难才得有大成,太好也是太过啊。”

    我愣愣的说不出话来,本来只是自己的猜测,误以为是劳累所致。却没想到我又有了。

    顽很欣喜却又有点担忧,“我娘子竟是有喜了,大师真乃神人也!不过照大师这话,这娃命途不顺,可有解救之法?”大师高深莫测道:“无解”随即翩然而去,转眼就消失在我夫妇眼前。

    回到客栈,顽紧张的来回踱步,看着我的肚子不语。半晌才想起叫碧去请大夫。

    大夫赶来后替我把了把脉,果然不出大师所料,“恭喜夫人,有喜了”。

情伤灼灼

    我终于见到了我的妹妹,冉。没想到自上次一别又是十载了。

    岁月似乎对我姐妹二人格外关照,百花尚有假期,我俩竟是没有半点残褪。我缓缓走近,看到端坐在王位上的妹妹,竟是那样沧桑。虽然她依旧珠钗华服,可是我见到的是一个占着我妹妹躯壳的死灵魂。她的眼里没有了以往那活活的生机,那里是一片黯淡。我知道,她不幸福。

    “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妹妹走过来,就像小时候一样拉着我的手臂撒娇。仿佛这十多年的岁月不过是昨日的黄粱一梦。

    “冉,你受苦了。”我心疼的看着她,再说不出半句话。我的妹妹被人说的那般不堪,又怎能过得好。她的夫君又怎么会高看她,好好待她?

    “姐姐,你知道吗?当我已经绝望的时候,苦就不再觉得苦了。我知道自己无法反抗自己的命运。幸好,至少你是幸福的。”那样绝望的话,真的是我的妹妹说的吗?我依然记得当年那一身绯衣的少女载车千里来到我的身边,那样鲜艳的笑容,仿佛从来不曾淡忘。

    “可是,妹妹,你的人生还很长。不幸只是暂时的,我相信上苍不会这样残忍。它会补偿我们的。”是的,一定会的,我不就是已经得到幸福了吗,那么我的妹妹一定也可以。

    “我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了。当年澳水河畔,我就知道你们会在一起的。他对你是有多好我看得出来,可是我的他呢,他竟生生斩断了我们的可能,将我送到这里!姐姐,你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没办法原谅他,我已经没有幸福的可能了!”

    我的妹妹是有多痛苦才会变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仿佛看出我的疑惑,妹妹开始诉说那段被扭曲的爱情。这么多年了,埋藏的是有多深,再次诉说也是将早就结疤的伤口血淋淋的剖开。哪怕内里早就那样腐朽不堪。

    当年春风得意的冉被退婚,实乃当头一棒。况且原因竟是“齐大非偶”,她不信,那样风姿卓绝,有着雄图霸业的男子岂是如此自卑胆怯之徒。不是亲眼见到她不相信。

    是啊,我的妹妹就是这样倔强的人,质疑的事情一定要弄个明白。哪怕受伤也是心甘情愿。一怒之下,她离书出走,奔赴郑国王宫,只为一个说法。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她能做的出来了吧。

墨离夫人

    姐姐,你可还记得舞阳殿的墨离夫人?

    妹妹的声音缓慢低沉,唤起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墨离夫人,当年的风华绝代,敢问世上谁能忘得了呢。而我,也因为她差点性命不保,这种记忆是我想忘却怎么也忘不掉的啊。

    那金碧辉煌的宫殿永远被厚厚的宫门掩盖,方圆十里荒无人烟。被遗忘在齐宫深处,不见天日。

    当年我六岁的时候,曾经误闯过一次,得到的下场却是终身难忘。我还记得,那天是连绵阴雨之后太阳第一次探出了头,许久不见父亲亲的我,带着才周岁的妹妹去找父亲。不想,途径浣衣局时听到了几个宫人的闲聊。

    “听说舞阳殿的墨离夫人去了~真可惜啊,那样美丽的人啊!”

    “就是,听说大王已经在那里守了七天,滴水未进呢!”

    “什么?真的吗?平时不见大王有多恩宠啊!”

    “呿,你知道什么。大王真正爱的人也只有墨离夫人了,要不是为了她,怎么会•••”

    我听到这里气愤不已,从未听说过什么墨离夫人。父亲不是只有一位夫人吗,除了母亲还会有谁。

    “大胆!你们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墨离夫人?这宫中只有我母亲齐王后!我父亲最爱的也是我的母亲!”

    几位宫人吓得不敢吱声,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跪着。我想了一会儿,决定问个明白。

    “你们说的舞阳殿在哪?我倒要亲自去瞧瞧去!”

    那几个宫人一听见我说的话仿佛像要了她们的命一样,急着求情,劝我打消念头。可是她们越是不让,我就非要去弄个明白。

    那个最年轻的宫女,似乎刚进宫不久,并不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最后竟连累的她丢了性命。从此以后,我学会了乖巧,学会了服从,似乎这样我心里的悔恨就会减少一些。

    我们走的是一条荒芜的小路,两旁的树枝许是多年未曾打理,竟然已经长满开来,生生挡住了这条僻静的小径。若不是宫人私底下熟知,恐怕我是怎么也找不到的。

    来到宫门前,并不见有人把守。我试着推开,却怎么也进不去。我问那宫女可有其他方法进入,她起先不肯说,后来终于告诉我原来围墙边还有个狗洞可以进入。我想了一下,将身上熟睡的冉儿交给她,让她帮忙送回,免得冉儿醒来时吵闹。我没想到,这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最终救了我一命。

    我放下身段,从狗洞小心翼翼的爬进去,抬起头仿佛进入了另一篇仙境。虽然整个齐王宫已是世上少见的美丽,我却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绝丽的宫殿,那一草一木显然是精心修剪,一丝不苟;花园里百花齐放,一片欣欣向荣;亭台楼阁,气宇恢弘;奇石林立,流水觞觞,竟是一步一景。我呆呆的看着,半晌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走进了我一生的梦魇!

梦魇

    终于,我走进殿中,看到了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场景。我的父亲,堂堂的齐国国君,死寂般的抱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脸色苍白,竟是已经断了气。不过,从她的脸上,我依然可以想象的出,此人生前是如何芳华绝代,颠倒众生。

    我的父亲终于看到了我,那呆滞的眼神瞬间变的凌厉起来,仿若恶魔附身一般,死死盯着我。我感觉到了一股寒冷的气息,如坠冰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呆呆得不敢动。父亲轻轻放下那个女人,朝我走来,竟是缓缓拔出了剑。

    这真的是我的父亲么?我不敢想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幸好,最后一刻,母亲及时赶到。我那永远端庄美丽的母亲此刻竟然这样衣冠不整,显然是奔跑而来,还气喘吁吁。“住手!吕禄甫(齐僖公,姜姓,名吕禄甫)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了这个已经死了的女人,你折磨我还不够,你竟然还想杀了我的若兮!”母亲跑过来将我紧紧护住,我本能的贴住母亲,不敢动弹。

    “住口!墨离没有死!你胡说!我就是要杀了她,难道她不知道这里是不能进来的么!”父亲已经接近疯狂。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可以哭。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你不爱我我不怪你,可是墨离墨离,难道她死了还不够,还有我的女儿陪葬吗!吕禄甫,我告诉你,你休想。你要是敢懂若兮一下,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你以为我不敢么!”父亲重重甩了母亲一巴掌。

    “哈哈,你有什么不敢的呢。为了她你做了多少龌龊事我知道!你以为自己得到了她,可是你看,她一点都不爱你,情愿死也不要和你在一起!”

    “你住口!哼!要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我也不会容忍你到现在。现在,你们都给我滚。好好告诉她们,要是再敢踏进这里一步,我绝不手下留情!”

    我的母亲,大齐的王后,再怎么难过也会伪装的很好,这是他身为王后的尊严。直到回到寝室,母亲才显出落寞伤感的一面。母亲并未责骂我,我却感觉比责备还要伤心难过。我默默的拿着湿帕给母亲敷脸,心里好痛。

    “若兮,别怕!母亲一定会保护你!”我的母亲是世上最好的母亲,为了我,她可以变的比谁都强大。

    “恩。母亲,对不起。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对不起!”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大齐的公主,你没有错也永远都不会错!是你的父亲,他入了魔。墨离墨离,是我的噩梦!我不会让她到死都是胜利者!若兮,你要记住,我们是多么弱小,现在反抗只是愚蠢!等你强大了,一定要变得强悍!不要让别人永远将你踩在脚下。”

    我终于明白,怪不得父母总是疏离客气,原来大家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而我,却辜负了我的母亲,我一直都这么软弱,我没有变得强大我没办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只因为,墨离,那也是我一生的梦魇。

葵丘之战

    只是,这一次,冉儿为何会提到此人。难道她死了这么久,我们依然无法摆脱她的阴影吗?

    “姜诸儿并不是我们的兄长!”

    短短一句话,让我久久回不过神来。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那齐国不就将落入他人之手。难道父亲也一无所知?

    仿佛看出我的疑惑,冉儿开始将一切的始末娓娓道来。

    公元前723年,夏

    那一年是所有齐国人永生铭记的一年,百年难遇的旱灾,人民饥荒严重,民不聊生。同年秋,葵丘之战拉开帷幕,血雨腥风。

    齐僖公少年得志,乃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尤其是继位以来,兢兢业业,勤奋为民,使齐国发展成为国富民强的富庶之地。人人都道:治天下者,唯甫公也。

    可谁知,就是这人人称羡爱戴的国君却在饥荒的那年,不顾人间疾苦,发起了一场残酷的战争。

    据说,葵丘城犹如一个刚刚经历过残酷厮杀的修罗场,尸体堆积如山,护城河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一如天边的晚霞,红的不详。而他,一身银白的铠甲在城池之上熠熠生辉,仿佛从地狱走来。

    整整三天,城中的惨呼声不曾停止。

    后来,齐国的宫中多了一位墨离夫人,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也没有人敢问。所有经历这一切的宫人都被灭口,活下来的也不敢再提。整整三年,齐国才从这一次的元气大伤中恢复过来。即使过去了这么久,提起这场战争,还是有许多人为之扼腕,不解。

    而这墨离夫人,其实就是葵丘之战的导火索。

    她是郑国的夫人。她是姬忽的母亲。也是吾兄诸儿之母。而我们的父亲却不是他的父亲。

    是的,当年父亲不顾纲理伦常将她从郑国抢来之时,她腹中已然珠胎暗结。或许是为了腹中骨肉,她才能坚持这么久。

    她也是个可怜人。我们的父亲将她夫君杀死,迫使她与幼子分离,永无相见之日。这对于一个女人,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多么残忍的惩罚与伤害啊。

    一个孱弱积贫的国家如何在乱世中生存,只能依附大国,不断进宫,以保庇佑。对于郑国来说,齐国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邻国之便,所以即使有如此大的深仇大恨,为了不被虎视眈眈的他国蚕食,只能委曲求全,卑微乞怜。

    而父亲许是因为对墨离夫人的宠爱,竟也不曾亏待了他们。而郑国王室也知恩图报,为了报答墨离,将幼子姬忽封为太子,以承大统。

    父亲不知道的是,他从小给予厚望的儿子竟不是他的亲身儿子,他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竟不是他齐国的种。或许他知道,只是爱屋及乌,所以他愿意连这天下也一并送去了。

    姐姐,我终于知道。我们那高高在上的父亲,对我们吝啬一丝的关怀却对那个不屑他的女人如此卑贱。他想将我嫁给姬忽,其实也是因为他的墨离吧。他以为,我嫁给了他,他就离的她近些么。

绝望的爱

    只是,他这如意算盘算错了一招。他心心念念的女人的儿子,竟然如此恨他。是啊,杀父之仇,夺母之恨,他怎么愿意娶仇人的女儿呢。我不怪他,我同情他。

    只是,姐姐,我只是不爱他,所以才不会痛。可是那个我爱的人,我的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理解我,呵护我。以前我不懂,只将这看做兄妹之情。可是后来我知道了,其实我们并不是亲兄妹。我也不知道这单纯的兄妹之情什么时候变成了儿女私情。可是姐姐,他也爱我的,他对我说,其实他爱我,他很早以前就爱我。

    “怎么,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我大骇。

    是啊,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不敢。就算我再怎么祈求,他也不敢承认。为了他的王位,为了自己的大业,他竟然愿意让我嫁来这鲁国。

    姐姐,我恨她。明明他是爱我的,却怎么舍得让我属于他人。可是,我还爱他,我恨我爱他。这鲁国,我从来没有爱过,这里不是我的家。所以,就算他们冷嘲热讽,我又怎么会在乎呢。

    回去的路上,我的脑中不停盘旋着妹妹的话。这么多的往事,连我也不曾听说过。究竟是有多少还被永远的埋在过去,历史总被人无情的遗忘,流传下来的也已面目全非。

    只是,我怎么也忘不了妹妹的话。我不由得开始回想我们的兄长诸儿,那个印象中模糊的影子。许是因为年纪相仿,记事也早,我与他从未亲近过。每每看到,总是远远躲开。看到他,我总是莫名的害怕,可能是因为他的身上有他母亲的影子吧。

    还记得当年墨离夫人自缢而亡,父亲悲痛万分,按王后仪仗安葬。而他竟是一滴泪都不曾流下。只是日后,性子愈发阴沉木讷,而我也渐渐不再有机会常看到他。只是我远嫁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妹妹何时与他亲近了起来。这一切,究竟是缘分或是阴谋,我都无从得知。我再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回到客栈,只见禾和碧,却不见顽的身影。一问之下才知,卫国有人叛乱,顽已启程回国。许是怕我担心,还留了书信:若兮,情况有变,汝且安心养胎,静等为夫归来。

    看样子,卫国是出了大乱,否则,顽也不会这么急着赶回去等不及见我一面。只是心里总免不了有些担心他的安危,还有在家的两个孩儿。只希望他们一切都好。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平安得生下这个孩子,等他胜利归来接我们母女。

布衣生活

    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真的很难熬,习惯了他的温柔体贴,突然觉着炎炎夏日竟也变得寒冷起来,仿佛是寒冬一般。

    妹妹本欲让我住进鲁宫,我拒绝了。且不说我身份敏感,就是我心里那也是不愿意的。外人看来,宫里是一片金碧辉煌,可是对于里边的人来说,那是永远也出不去的精致的鸟笼。如今,我好不容易走了出来,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回去的。妹妹见我心意已决,也不强求。只要求我尽量多去看看她就好。

    于是,我就在顽为我准备的一间宅院住了下来。平静的生活有一种让人着迷的味道,那是一种安定的力量。每天上午,我会带着禾和碧去市集走动,顺便采买食物。当我挎着篮子在市集走动,我甚至不再觉得我是卫国的夫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带着我的侍女,为了家中所需出来置办一切的女主人而已。

    只是我的夫君,你现在何处?虽然你来信说一切都好,可是你可知道若兮想你。没有你在身边,我连笑都觉得伤感。

    午后,乡邻们偶尔会来串串门子,居住在此处的非富则贵,妇人们闲来无事也总是不时前来闲嗑。她们见我一个妇道人家拖着身子居住在此,也是真心待我,怕我有什么闪失,总不时来看看我。家中做了什么好吃的,也总是想起送来给我尝尝。就这样,我竟也渐渐习惯了这安逸自在的生活。

    不知不觉,转眼就到了冬季,雪花飘零的季节。今年冬天似乎格外寒冷,我的身子也愈发沉重,进宫也渐渐变得不方便起来,妹妹体贴我,也让我在家好生养着,并将宫中最好的接生婆送来以备不时之需。

    一日清晨,我推开门发现满地银装素裹,竟是许久不曾见到如此美丽的雪国情景。鹅毛般的大雪从天上缓缓飘落,在树上停留,再慢慢坠下。突然,我发现墙角的梅花开了!虽然只是一朵小小的花苞,却在雪花的映衬下显得晶莹剔透,散发出宛如宝石般的璀璨光芒。我情不自禁向前走去,想好好看看这坚韧勇敢的梅花。世人只看到春天盛放的百花,可是有谁会想到这在凌寒独自开放的梅花,在争相竞艳的时节她懂得敛其锋芒,在最艰苦恶劣的环境下她却绽放!于是,这天下都是她的,她不需要争,就已经赢了。从前,我从未注意过这一朵小小的梅花,只是今日,竟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感慨起来。

    小小的梅花也懂得如何将优势发挥到最大,为自己赢得美丽赢得赞誉。可是我呢,却总是小心翼翼,不敢冒险,不懂争取,躲在别人为我营造的温室中,开着温顺的花。美则美矣,却总感觉缺少了点什么。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是灵魂。一朵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花,如何美丽也总是被大自然控制着,花谢花开的命运循环往复,直到死去。

    我要改变!我要强大!为了我的爱人,为了我的孩子,为了所有我关心的人,也为了我的母亲对我的期待!

生子(完)

    冬去春来,又一年过去了。今年的除夕分外冷清,顽已经多日没有了消息,我害怕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打发禾去朝歌定昌打探消息。这一年,又一件喜事传出,稍稍淡化了家里略嫌凄凉的氛围。禾与碧成亲了,由我当主婚人,而我未出世的孩子则是这场婚礼的见证人。

    月余,仍不见有消息传来。我几乎忍不住想亲自去看看,呆在家里我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女儿踢我的频率也愈加频繁,似乎等不及要出来了。我一边安抚着女儿的情绪,一边迫使自己定下心来。急也不是办法,只等生下女儿,我无论如何要去探一探究竟。

    依旧是桃花盛开的情景,花瓣如雨般洒落。我突然忆起经年此时,夫君自漫天桃花下翩然而至,桃花夭夭,灼灼其华,在我眼中竟不及夫君一半。那天,他说带我回澳水,去看看我们相遇的地方,也是在那里,这个孩子来到了我们身边。缘分,真真是妙不可言。

    忽然,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阵痛,孩子,你是不是听到了母亲的心里的话,也等不及想出来看看这世间的美景,只可惜,你的父亲不在这里,否则,这一切该有多美好。

    我感觉疼痛夺去了我的呼吸,带走了我的神智,我竟然在一片朦胧中见到了我的夫君,他抱着我不停地叫唤。我看到他的脸色苍白,眼中一片焦急,我想他必是匆忙赶回来的吧,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还有灰尘呢。然后,我终于痛到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我听到好多吵闹的声音。浑身好疼,我要睡觉,为什么这样吵闹。我听到有人说“夫人昏过去了,怎么办,孩子还没出来”,对了!我的孩子,她还好吗?为什么我没有力气!我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我想抬起我的手摸摸我的肚子,却怎么也够不到!

    忽然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若兮,你听见了吗?我在这儿!我回来了!我需要你,我们的孩子需要你!你感觉到了吗?宝宝急着想出来了呢,你醒醒好不好,你不能离开我,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留下!若兮!若兮!”顽,我的顽,他真的在这儿,他来了!“大人怎么可以进产房,这是不吉的呀”接生婆尖叫着想把顽劝出去。我感觉顽仍然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曾放开。恶狠狠的对接生婆说“闭嘴,如果若兮出了什么事,我绝不放过你!”随即换上了温柔的嗓音,继续勉励我。

    我情不自禁的想笑,这个男人只对我露出他最温柔的一面,见到他这么凶还真不习惯呢!我努力睁开眼终于看着他,看到了他毫不掩饰的担心,我终于知道这个男人将永远是我这一生的依靠。我怎么舍得让他伤心!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也要拼尽全力,好让她平安得来到这世上。让她知道,自己是有多么幸福,她的父亲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

    或许,如果我知道我的孩子将来注定要背负这么多,那么,我情愿她不是我的孩子,这样,她是不是就不会如此挣扎,痛苦。可是命运总是无情得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我们挣不开,逃不掉!

    周庄王七年(公元前690年),许穆夫人出生。同年,齐恒公姜小白继位!

    (宣姜篇完)

   子玉

    我叫子玉,我爹是昭伯顽,我娘是齐姜若。www.51ZW.NET读书免费获QB我还有一对双胞胎兄长,大哥叫元商,字子因,二哥元泽,字子由。虽然他们长得十分相似,可是性格却是截然相反。我最喜欢大哥,他总是很温柔,和他在一起就感觉好温暖。可是二哥就不一样了,爹说他就是个混世魔王,成天惹是生非。我也是这么觉得,因为二哥总是欺负我,要不然我房间里经常出现的小动物是哪里来的呢!

    可是啊,最近似乎很久没有看到他们了,我听说他们被关在书房上课。我偷偷问过娘亲,原来是爹爹请了夫子来教导哥哥们学习。听说,那是一名四处讲学的先生,名忡。由于在楚国得罪了达官显贵,以至仕途不顺,于是便来到卫国谋求官职。相传,他有三千门生,且十分受世人尊敬。父亲与他一番长谈之后,见他果真学识不凡,于是盛情邀约,并以礼相待,才求得夫子同意教授兄长学业。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高兴,看到二哥被夫子严厉教导,痛苦不堪,却丝毫不敢使乱。不知道是夫子的教导起了作用还是太忙了没有时间,二哥已经很久没有来欺负我了。最最可怜的是,我连大哥哥也见不到了。日子开始变得无聊起来。父亲腿脚不便,母亲时常陪伴在旁,也没有时间陪我。我身边只剩下碧了。

    听娘亲说碧的身世十分可怜,她的相公嗜赌如命,最后家里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而且不止这样,听说他赌输之后还经常殴打碧,碧没有法子,只得逃了出来,寄身于鲁国宫中做一个低等侍女。 幸好她遇到了母亲,母亲见她人不错,与她也甚是投缘,就让她留在身边服侍。

        自我记事以来,碧就一直在我的身边照顾我,她很温柔,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比母亲更像我的母亲。不过有时候她也会很凶,记得有一次,我偷偷爬到树上玩耍,结果掉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医治的过程很痛,母亲也一直不在我身边,我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人,不停得向身边的人使性子,发脾气。我不肯乖乖服药,结果被碧狠狠削了一通。而是那情况是很少的,导致我经常怀疑是自己记错了。不过,碧最近不知道在干什么,老是见不到人,倒是一直去母亲的院子里。我也乐得无人管教,到处溜达。

    一日,我偷偷溜到了书房,躲在桌下,偷听夫子讲学。我还记得,那日,夫子讲的是武王伐纣的故事。原来,夫子讲的故事那么有趣,我开始羡慕兄长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书房里听夫子授课。于是,每天,我都会比他们早起一会会,尽块用好早膳,然后再躲到桌下偷听。

    直到那日,父亲竟然将我从桌下提了出来。原来,连续多日不见我的身影,母亲觉得有点反常。正巧,碧又反映说我每日用完早膳就不见踪影,于是留了个心眼想看我在干些什么。父亲开始很不解我为何要躲在桌下,后来知道我是为了跟着哥哥们上课,竟然破天荒得同意让我一起学习。母亲曾表示过疑问,不过父亲说:“我们的女儿,她要什么我就会给她什么。只要她喜欢,哪怕是地狱魔窟,我也闯得!世俗礼法,岂能束缚我们的玉儿!若兮,这辈子你受了太多的苦,我没有保护好你,这份痛楚我一生都难以忘记。所以我要加倍爱护我们的女儿,绝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从此,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那里,每每听夫子讲着前朝往事,特别是那些英雄人物在战场破釜沉舟,豪情万丈的英雄事迹,真真向往不已。偶尔,我也会因为见解不同而与兄长们意见相悖。

    如同今日,夫子给我们讲述商因妲己而亡的故事。夫子让我们各抒己见,只见兄长们在一旁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大呼商纣王因妲己而蒙了心智,毁了江山。而我只觉得事情并非如此。不禁疑问道:“夫子,商朝当真是因为妲己而亡的吗?”夫子并未正面回答,反而问道:“小姐如何看待此事?”

    我沉思一会道,“在我看来,这商朝乃是商纣王自取灭亡。是他自己误信谗言,无心政事,贪图享乐,最终酿的苦果。如果将这一切都怪罪在妲己头上,不免太不公平。”话还不曾说完,二哥子由急急辩驳道:“如果不是妲己,纣王怎会如此荒淫无道!”“诶,二哥,话可不能这么说。要知道其实这纣王本就是个荒淫无耻之徒,在妲己未进宫之时,纣王可是人人称颂的明君?并不是!的确,妲己有惊世美貌,也是她迷惑君心,可是若不是纣王本性如此,妲己何以得逞!将这一切都怪罪在一个弱智女流之上,不免太过卑鄙!”得以将心中所思所想畅所欲言,真是爽快。“可是,世人都道如此!何以见得人人都错?”大哥淡淡指出。“那是世人愚昧,不敢提出此种惊世骇俗的言论。就算有人也是这样想,恐怕也是不敢说出来公布于众的吧!而且,世上男子从心底看不起女子可不是这一朝一夕的事,就算错了,也是想方设法将错误归咎于一个弱女子之上。哥哥们说我这话可对?”我看着他们在抓耳挠腮,一时半会也没找到反驳的话,可是表情明显不赞同。我接着补充道:“当然,也不是说妲己就完全无罪。身为妃子,她不但没有很好的辅助君主,反倒是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导致商朝衰败,纣王无能,商何以不亡?”听到这里,哥哥们总算是承认了我说的有理,看二哥不甘心表情,我不禁逗趣道:“二哥可服了?”说完这话,我不禁洋洋得意,抬头看夫子,想得到他的表扬,可夫子笑而不语,并不表态。

    当晚用膳时,父亲似乎有心事,并没有如往常般询问我们上课的情况。用膳完毕,父亲急急遣我们下去,让我们各自回房休息。

    这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命运的转轮已经开启,魔鬼的脚步渐渐逼近,我们所有人,都将被黑暗笼罩,无力挣脱。





 

 
     
(小说)许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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