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寒坡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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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寒坡洞
 
作者:译 卿  加入时间:2008-6-11 23:27:08  

 

 

     寒坡洞位于庞村西南三里的淇河东岸,座东向西,旧凿有洞窟,洞前有两层小院。这段夹在两岸高地间的淇河为冲出山地走向平原积蓄最后的力量,水面显得平静、开阔,与岸畔的怪石,挑檐的庙宇,峥嵘的树木,偶或的竹筏,构成一幅幅美景,引得无数摄影爱好者驻足创作。倘若有人问,寒坡洞是一个景区吗?竟不知如何作答。是呀,论景色,它能给游人提供的视野都太小,只是短暂的停留,便可一览无余,充其量,也只是一个点罢了。《鹤壁地图》上给出的标注,表明这里是一处洞穴的古迹所在。

    关于关于寒坡洞的由来,当地人有好几种说法。一说是唐代有个叫韩波的武官,后来辞官归乡,见到此处风景宜人,便在此峭壁上凿洞隐居,于是此处便有了韩波洞,乡民呼来唤去,便成了“寒坡洞”。二说明时淇河西岸的马圪垱村出了位叫马寒坡的武官,卸甲归田,隐居于此,于是这里便有了寒坡洞的名字。据清光绪版《浚县志》载:“寒坡洞在黑山南五里许,下临淇水,深邃幽幻,盖人凿此以避兵者。”瞧,他们也说大概是这样罢,具体年代、由来也不清楚。寒坡洞,你自己能否说清楚呢?

    寒坡洞上院是几孔窑洞,供奉了玉帝、王母等中国传统的神,还有老君、王禅、毛遂等道家和兵家的历史名人。下院几座大殿则供奉了释迦牟尼佛、观世音等佛家代表。其实在我国北方很多地区,大凡聚集“灵气”的景致所在,各路神仙也扎堆并存,少了谁可不行。行善的香客一遭便可请到诸位,挨个膜拜,没准哪一位有了灵验,就能遂了心愿呢?这不光是“面子”的问题——关系学在宗教信仰的积淀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又入情入理而不露痕迹,寒坡洞概莫能外。

    据老人们说,这里原有几通比较大的碑刻,在“文革”中被毁,此前我市第一任市委书记郝明甫曾授意把这里的一尊石佛和金山寺的圣旨碑一道安放到人民公园,供游人观赏,后来被进行了保护性的埋藏。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石佛又重被发掘,回到寒坡洞。石佛重被迎回这天,本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当载着石佛的车子回到庞村时,巷陌间竟一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遮天蔽日。车子缓步前行中,走向了寒坡洞方向,霎时风收尘住,惊得路人目瞪口呆。香火在时空的隧道中得以延续。然而这尊释迦牟尼佛石像始造于何朝何代,目前也没有确切的说法。关于石佛的来历,当地却流传着一个传说——在寒坡洞居住的师傅一连几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并有佛祖授下灵法。一天早上,洞院里的小师傅到淇河打水,见到河中漂浮着一颗石佛头,忙向师傅报告,师傅根据梦中点化,用一根细绳串上三枚铜制钱,尽力抛向河中的石佛头像,细绳不偏不倚拴在了佛像的耳朵上,师徒二人便就势把石佛提出水面,安顿在洞院中。

    石质的佛像从淇河中漂来固不可信,只是让人感觉佛像的来历愈加神秘。想来是洞院里的师傅为吸引更多的民众到这里膜拜,故弄玄虚,造出这么个佛祖显灵的故事来罢。

    石佛很幸运地避开了文物灾难般的大浩劫,却没能避开文物贩子的黑手。一天早上,庙祝马天鹏推开佛堂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石佛的头像不翼而飞。据介绍,这尊释迦牟尼头像螺髻层积,慈眉善目,做工细腻,造型生动,本身就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究竟它流落到何处了呢?

    碑刻已毁坏殆尽,残存下来的只有一通清光绪18年(1896)的《重修寒坡洞碑》。上世纪80年代末,山西省社科院研究员孟繁仁来到寒坡洞,他惊喜地发现,就在这块残碑上,写有“浮山在左,金山在右,淇水绕于前,大伾依其后”字样,更成为了他寻找罗贯中隐居地的有力证据。1989416,孟先生在“全国第五次《水浒》学术研讨会”上首次提出了罗贯中隐居于许家沟的学术观点,引起世人瞩目,现在已渐为人熟知。这通石碑是现在寒坡洞残存唯一的古碑刻,它斑驳的碑面上隐约可见“未知开辟何时”,它也没能说清楚寒坡洞的来历。也许这会是永远的一个谜,即使有一天当年被用作兴修水利的残碑碎块破土而出,也不会有明晰的发现——100多年前,当所有的古碑刻都保存完好的情况下,《重修寒坡洞碑记》成文时,可以参考的材料很丰富,也只得到一句“未知开辟何时”,想来这句话是碑文上转载了几番,而不是原创。

    曲径通幽,当年隐居的人是看中了这里的风景,还是看中了这里的清幽呢?几年前寒坡洞还保留原来的面目,左右两边有小径可以行人,在山石间转几个弯,或拾阶而上,或缓坡转下,转弯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小径旁的树、藤、花、草润浸了淇河的氤氲之气,极为奔放自然。各种鸟类或跳跃在枝头,或活动在草木丛生的卵石堆里,显得格外悠然又兴奋异常。来到寒坡洞的小院里,歇歇脚,擦把汗,静下来观望西下的夕阳在太行山的遮拦下渐渐隐去了踪迹,继而天边的云霞由金黄变得绯红,又转成深红;天空由明镜似的纯蓝色渐渐转为蓝黑色。这时万物一统在暮色中,视觉静了下来,听觉——唯有淇河水泠泠作响,其余也静了下来。静中体味,个体如沧海一粟,飘渺、微小,又如溶入夜幕中的部分,在混沌中留些微醒,于盲目中可自为中心,闲适,淡泊,自信。当年的隐者,不知所追求的又是何等境界呢?

    现在路修通了,时而一辆排着尾气的小车从寒坡洞的院中驶过,原有的深邃和幽幻被冲淡,“隐居”和“避兵”一下变得遥远而陌生。

    与寒坡洞一河之隔有个叫礼河寨的小村,也是个“避兵变”的所在。

    村中一通明崇祯九年(1636)的石碑《重修古寨碑记》,说礼河寨“左邻淇水,右镇行山,周围深涧,百泉涌出,南面深涧,进可攻,退可守,盖先代士君□避兵变处也”。

    可是避是怎么也避不开的。“崇祯六年,秦寇猖獗,境域不宁。”明朝末年一支起兵于陕西的农民军来到这里,兵事活动便在寒坡洞一带展开。我们无法想见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以寨为村名的小村落昔日的寨墙如何恢宏、坚固,但它的战略地位却由另一通约刊刻于明崇祯七年的残碑《巡按河南监察御史刘鸣团围保民事照》的存在可见一斑。碑中记述了训练乡勇如何保民防备、抵御外来入侵的战术战法,可以称得上是石刻的“兵书”。“远则以火炮石子袭之,近则用长枪搭钩戳之”,“旌旗所以壮胆识,金鼓所以示进止,火炮所以拒敌传号”,想来当时还应有至于高处的指挥楼,“…旗四面示东西南北,金木水火制之。东方属木,用紫旗;西方属金,用黄旗;南方属火,用红旗;北方属水,用皂旗。”哪里有险情便可以以旗示警指挥增援。在平时防备上,“严行保甲”,“一家有弊,十家连坐,一甲有事,十甲连坐。日则搜寻查问,夜则梆铃巡逻”。从行文逻辑不甚严密来看,似是这位御史大人莅巡小寨,一边视察,一边授意训话,经旁人记录整理成文,刊刻石上。但防备要务面面俱到,若果能如此严谨行事,则外来的武装力量便不会有多少胜算的可能。

    时属浚县管辖的寒坡洞,你的身侧发生着什么事情呢?

    当地百姓(士君)称这支远道而来的军队为“寇”,在官方的笔下则是“贼”。清代的统治者对客观上帮他们进逐中原的武装力量毫不领情。清《浚县志》记录了同样的这件事。“六年,贼破泽州,南逾太行,围怀庆”,浚县县令张肯堂“尝冒雨巡视大仁店(今大赉店,笔者注)”,鼓舞兵民士气,(贼)“见防守严密不敢入境,六月五日,贼至汤阴鹿楼与宜沟近”,张肯堂率兵驰逐,“六月贼突入黑山,时驻营兵守在上庞,未到。”几天以后,“贼大至,张肯堂率典吏章文辉领卫县(今卫贤,笔者注)、寒住(今含珠)等村乡兵一千,偕大名中军沈炜战却之”。“八月战黑山,遂皆连捷”。这支从陕西一路战来的军队且战且走,后来它的统帅便是崇祯十五年占领河南全省,并于崇祯十七年建立大顺王朝,推翻明朝统治的李自成。现在历史称之为农民起义军。

    可以想见,这支农民义军占据黑山,对周围村寨构成军事威胁。而早期的起义农民还没有明确的政治经济纲领,劫掠平民、殃及无辜的事情时有发生。驻扎营兵的上庞村,防守有备的礼河寨,这支军队几攻不入,战事场面何等激荡、惨烈。而且在官方的记载中,这支军队在当时好像并没打几个胜仗,就被迫向北运动。地方的百姓也没从这支起军于灾荒的阶级弟兄的到来这一现实中得到怎样的实惠,只“境域不宁”,“士民失所无人庇护”——这也许正预示了这支军队建立短命王朝的历史必然。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保城守土的浚县县令张肯堂,此后擢御史,后又巡抚福建。清军入关后,在福州辅佐唐王建立南明政权,进太子少保、吏部尚书。唐王败后,漂泊海外。顺治五年拜为鲁王的东阁大学士。顺治八年,清兵陷舟山,张家老小20余口自缢尽节。张肯堂成为南明朝廷殉节的最高级官员,尽忠尽节的中国文人气节从中原直至海疆划过大半个中国,“难赋归来如靖节,聊歌正气续文山”,过不得平静的田园生活,就且如文天祥一样用生命谱写天地正气了。

    且不说了罢,60多年前,称霸一方的武装力量扈全禄在这里势力的潮涨潮落。

    时至今日,庞村、下庞的村民在淇河岸边的山岗上、农田里不时还能捡到箭镞。这些遗落的冷兵器时代的利器,更成为昔日战事的历史见证。极具战略价值的礼河寨因周围“百泉涌出”,再次成为新时期的战略要地——淇河水源保护区,并供应全市生活用水。

    昔日寒坡洞的开创者,或厌倦纷繁,或迫于无奈,或自持孤傲,最终选择这淇河之滨的小小寒坡洞为栖居所,寻找一种淡泊而安定的生活。然而这看似僻静的寒坡洞,竟不时笼罩在无休止的势力盘剥中,恐怕不是当初的“韩波”所能想得到的。只是他所处的年代尚能安身、息心、养命罢。

    那么他的思想归宿呢?是佛?是道?是儒?联系支离破碎的传说,寒坡洞的开创人不管是避兵变还是武官归乡隐居,他的经历应是出身行伍,铁马冰河,尚合学纵,精通兵家战术。恐怕他真正认同的应该是“兵”家,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王禅、毛遂、孙膑的塑像在这里被敬为神明,食人烟火,而且他们应是寒坡洞所敬神明中的“土著”——这是他的先师,更是他的偶像,是他人格精神和智慧思辨的渊源。

    正如乡间的木匠要敬奉鲁班,古代的儒生要供奉孔子一样,一种符号化了的文化溯源活动往往在一代又一代的中国文化人身上重演。这些或有形或无形的联系和文化闪现,正是中国传统人文精神的折射和积淀。

    一泓碧水,伴随着寒坡洞走出历史的昨天,又一道在时代的更迭中成就着今天的历史。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不觉一句诗吟上心头。

 

 

作者:

鹤壁市淇滨区文教体局  牛陆茂   458030   电话:0392--3963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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