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河文化研究10

淇河文化研究  第十卷 2015年
     

 

评论探讨 - “武庚录父”的“录父”是武庚之子

“武庚录父”的“录父”是武庚之子
 


作者:文/毛天哲  加入时间:2015-8-22 16:30:24

原题目:“彔lù同“子圣”是武庚之子

(2015-08-14 23:10:16)

    近日有阅读发表在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上的《“彔子聖”与“王子祿父”》一文,作者为西北大学历史学院的路懿菡。文章认为,清华简《系年》第三章简文所见的“彔子耿(聖)”同大保簋铭文中的“彔子(聖)”相印证,结合简铭内容的判读可以得出“彔子(聖)”应即为王子祿父,或曰武庚、武庚祿父的结论。作者进一步认为 “彔子(聖)”是传世文献所失载的王子祿父(武庚)的生称(人活着时的名称,与“死谥”相对——本网站注)。

    哲阅之再三,总觉得不妥。窃以为,“彔子(聖)”绝非武庚,而是武庚之子。王子祿父倒是有可能本指称“彔子(聖)”,但传世文献已经将祿父、武庚两人混淆,子名嫁与父称,将两者指认为一人。

    首先,从作者路懿菡本人在其文章中提供的一些论据出发,我们可以轻易地推翻她自身的推论。如《系年》第三章简文:“周武王既克殷,乃设三监于殷。武王陟,商邑兴反,杀三监而立彔子耿(聖)。”三监以叛,祸首者为纣子武庚似可无疑,彔子耿(聖)若为武庚,奈何“杀三监而立彔子耿(聖)”乎,情理上非是,文理上不通,方程式无解。

    当然,路懿菡认为武庚非三监之一是自古以来多数学者的认识,李学勤先生也不免落于窠臼,他在《清华简<系年>及有关古史问题》一文中认为,“至于商邑叛乱杀三监,当然不是杀了三叔,所指大约是参预临管的周人官吏军士。”这种调和的说法未必是历史的真实。

    西周初殷墟三监的具体君主及领土,历来说法不一。一说为纣王子武庚和武王弟管叔、蔡叔。另说为武王之弟管叔、蔡叔、霍叔,在商都附近武装,共同监护武庚的领土。前说源自班固《汉书地理志》,出现较早,后说是郑玄注《毛诗》所谓,后世较为通行。但哲以为,周设三监,武庚其一也。分殷墟三国,武庚实有邶地,霍叔仅为武庚邶邦之“相”也, 三监叛周,管蔡据地而乱,霍叔无实权惟附逆而已。三叔、三监者各有指称,非唯指一也。

    很多文献著作里将“武庚祿父”合并指称纣之子,这样的名姓提法本身就很怪异。据说这样的提法源自太史公的史记,但哲或以为,司马迁记载的本意可能是两人的名字,由于句读的关系,被后人目为了一人。如东汉王充《论衡.恢国》篇就有“立武庚之义,继祿父之恩,方斯羸矣。”于兹可知,王充视武庚、祿父是两人的。王充距太史公时代不远,当可参考。

    《春秋》时公羊家有“讥二名”之说,孔颖达《礼记正义》引《异义》认为:公羊所谓二名是以双字为名,左氏所谓二名是指楚公子弃疾弑君即位之后改名为熊居这种情形。《白虎通》予以发挥,云:“《春秋》讥二名何?所以讥者乃谓其无常者也,若乍为名,祿甫元言武庚。”祿甫即祿父也,按“父’既为周时代男子的美称,那么似乎既不属于公羊家所论的“双字为名”的范畴,亦不属于《左氏》改名之义也。宋代魏了翁做过统计认为,“古人无改名者,惟有弑君者三人,即楚公子围、楚公子弃疾和吴公子光。”武庚并不在其内,况且祿甫即祿父也,是以美称武庚,何谈“被讥二名”焉,《白虎通》所论应非是。

    考之《尚书》,“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以箕子归。作《洪范》。”又“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启代殷后,作《微子之命》。”皆未言称武庚为祿父。《毛诗传》中《邶》、《墉》等诗篇内亦惟以武庚为纣子,未尝见祿父尔。惟《竹书纪年》、《逸周书》篇内时见“武庚祿父”连称,然两书被后人撺掇、增删甚多,不可尽信。

    “彔子聖”的称名方式,路懿菡分析的已很是详细,其中一些说法是很正确的,“彔”确实是族名亦是地名,“聖”则为其私名也无可异议,但“子”未必表族长身份。如文章所引,“甲骨金文中称‘子某’者有156名,称‘某子’者有29名,其中人地同名者有90例,约占总数185名的49%。”哲以为,称“子某”者,系商王室支族名也,表明其族源自子姓,类似于周人的支族派氏,如周人的姬姓召氏、姬姓周氏、姬姓毛氏等。称‘某子’者,则是特定指称的具体支族系的某君泛称。如彔子、微子、箕子等人,类似周人自称的周公、召伯、毛伯、管叔、蔡叔等。而彔子聖、微子启、箕子胥余,则具体到某人,如周人称的王子朝、王孙牟、公子忽、公孙无知、周公楚、毛伯班等类似。所以说,子未必是代表其为族长的符号,至少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这点。

    日本学者白川静较早指出的“彔子聖”即是文献中所见的“王子祿父”的说法是对的,从几件存世的青铜铭器(王子聖匜、天子聖觚、多亚聖彝)铭文来看,三器铭文中的“王子聖”确实也极有可能就是“彔子聖”。路懿菡认为,文献中的“祿父”之“祿”本当作“彔”,“‘祿’字所从之‘示’乃周秦间所加为意符。哲以为此说可从,且自周人始才将“父”冠以男子美称,则可推知,祿父是生活在周时代的殷人对王子彔子聖的美称也未尝不可能。但王子聖(彔子聖)是相对武庚来说的,彔子聖是武庚子,而非纣王子。

    让路懿菡困惑的是,虽然可以确证了三器铭文中的“王子聖”就是《系年》简文中提到的“彔子聖”,但是天(王)子聖觚铭文“王子聖作父丁彝”明白表明彔子聖并不是纣王子,不能支持她的彔子聖即武庚的假说。所以她搞了个折中的观点,就说有学者指出在商代的宗亲称谓里,“‘父’的称谓并不仅仅限于生父一人,也兼及尊一辈男性旁系血亲,父亲的兄弟皆被称为父,不分直系、旁系,父只是一个分辨性别、世代(含尊卑及世次)的所谓类分性(claasificatory)的亲属称谓词。”因此,“父丁”并不一定是指生父帝辛,可能是帝辛的某位兄弟。意思是彔子聖是纣王的某位兄弟的儿子,但这又是和传统文献中称武庚是纣王子相悖论的。

    其实,要论证武庚与彔子聖是否是一人,就得很好地研究下武庚本人。传世的说法是武庚是商纣王之子,史记中称作祿父。很多学者对此的解释是,祿父是其名字,武庚是其庙号,哲并不以为然。窃以为,武庚,或也叫武康。清华简《系年》里有称康叔初封庚丘,庚被训为康,而康叔初封地就在周武王封武庚于邶邦的附近,似乎有一定的关联。称武庚(康)者如同商王朝的缔造者太乙号武王、武汤、武唐,盘庚之后的小乙称武父乙,文丁称文武、文武帝、文武丁,帝乙又称文武帝乙一样,是纣之子的美称也。或者庚(康)为其名,武为美称。而天(王)子聖觚铭文“王子聖作父丁彝”中的“丁”才是其庙号。如同商纣王,姓子,名受,庙号帝幸。

    哲以为三监之乱中,武庚反叛后必已称王,否则亦不算叛周了。如同《尚书大诰》载周公言曰:“越兹蠢殷小腆,诞敢纪其叙。”所谓“纪其叙”即是指重新恢复殷商的统治,称王是不可或缺的。那么清华简《系年》中反映的就是周公平叛杀武庚而立其子彔子耿再继殷祀这段史实,也是极为可能的。

    商代先公先王自上甲以下,都以甲乙丙丁等十干纪日符号为名号,而商王名号的取得又很有规律,但对依照何种规律来命名帝号,至迟到两汉之际,人们已不知其来由。所以历代学者的考释异说纷纭,较有代表性的看法可以举出七八种之多,如生日说、庙号说、祭名说、死日说,次序说、卜选说、庙主分类说等,如此之多,当然唯有一种是正确的,哲倾向于日名死年说。

    以前对商王帝号起名规律都注重干支日,因而有学者提出两个重要的学说是生日说和死日说。哲在这里提出商王帝号起名干支年假说,待学者研究。因为哲认为所谓的“日名说”也许根本不对,可能是“年名说”,比如说以商王的生年、卒年、登基年命名。哲自己是倾向于商王以卒年干支为庙号,如果此说能成立,许多争论不休的问题,如武王克商日,就可能迎刃而解。

    以此假说来推论本文的论点也是能得到很契合的结果。当然这肯定要先推翻夏商周断代工程给出的武王克商日结论,就是说官方给出的前1046年1月20日为武王克商日是错误的。夏商周断代工程花费甚糜,耗时甚长,然而给出的克商日结论却让哲呲之以鼻。以哲多年的研究和自我的判断,窃以为前1050年的武王克商年,倒是符合帝辛起名干支年假说,前1050年正是辛卯年。

    接下来就要遇到一个周武王在位年的问题。关于这个问题,有称在位三年的、四年的、五年的、七年的、十九年的,然而若是自克商年算起,目前文献中记载武王的史事没有超过四年的,东汉学者郑玄与日本学者泷川资言引日本高山寺《周本纪》钞本,都认为武王在位四年。最近也看到李学勤先生的一篇文章中也认可了武王在位四年的说法,这个和哲的观点是一致的。

    如果前述的推断假说都对的话,那么武庚被杀年正是成王二年(前1044年,农历丁酉年),与武庚庙号为帝丁的假说正好吻合,能很好地解释了王子聖作“父丁”彝的铭文来由,也确证了“彔子聖”是武庚之子的推断。

    哲以为,三监之乱包含着武庚初反被杀及后来武庚子王子祿父(彔子聖)立而复叛的两个阶段。《竹书纪年》载武庚起叛是在成王元年,成王三年被杀(三年,王师灭殷,杀武庚祿父),同书载:“(成王)二年,奄人、徐人及淮夷入于邶以叛”,而《逸周书作雒解》:“周公立,相天子,三叔及殷东徐、奄及熊盈以略”未写年日。有理由相信武庚启乱当年或者第二年就被杀,因为三叔及殷东徐、奄及熊盈叛时均未提及有武庚。又“二年,又作师旅,临卫政殷。殷大震溃,降辟三叔。”《逸周书作雒解》),联系《尚书大传》所述:“周公摄政;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作乐,七年致政成王。”那么周公用了三年时间平叛的原因在于武庚及其子王子祿父(彔子聖)相继为乱,期间还夹杂了三叔与殷东徐、奄及熊盈等族的勾结叛乱。

    王子祿父(彔子聖)北奔的情形正是大保簋铭文中反映的史实,估计王子祿父(彔子聖)是先逃到奄国。奄与商同属东夷族,奄之地曾经是殷先王南庚、阳甲和盘庚所都。故三监之叛,奄实与其谋。古奄国的左近正是大保簋发现地山东梁山,此地也是商末周初时,自奄国北上至燕地所经由之地。召公与王子祿父在奄地之战,显然以召公的胜利告终,这个在大保簋铭文有所反映。其后王子祿父(彔子聖)可能率殷商余民再次北逃至于燕地,而召公父子继续北征定燕。周公其时正在南征追击徐人及淮夷,这也是大保簋中铭文中未及周公的原因。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大致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传世文献记载的武庚祿父是纣王子的说法是历史的一个误会,文献里的祿父(也叫王子祿父),其实就是清华简《系年》第三章简文所见的“彔子耿(聖)”,亦称王子聖。商纣王子武庚叛周后曾恢复商王号,庙号帝丁。“彔子聖”与“武庚”绝非一人,两者是父子关系,“彔子聖”乃“武庚”之子也。

家小子天哲识于浙江金华

2012年7月18日草

 

 
     
“武庚录父”的“录父”是武庚之子

河南省鹤壁市《淇河文化研究》网         站长:姚慧明       电话 0392-2621230   电子邮箱: yhm450217@tom.com

 版权所有 未经书面许可 不得复制、翻印、镜像!    设计策划:老农豫ICP090208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