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文汇 (一卷)      

妲己:再忆芙蓉花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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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己:再忆芙蓉花开时
 
作者:新浪:姬然  加入时间:2008-4-11 15:44:07

                                          妲己:再忆芙蓉花开时


  诸候苏护有一爱女名曰妲己,生的是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浅黛,眼若秋波宛转,胜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

  打从妲己出生之日起,巫师就曾叮咛苏护,此女非同寻常,必须细心呵护,日后必成大器。苏护从接生婆手中接过女娃一看,果然生得不同一般,特别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碧水里翻滚的夜明珠。

  为此,苏护特地为女儿建造了一所芙蓉园,院里一池芙蓉特别引人注目,每到六月,红花翠叶,百家争艳,比宫内那些千姿百态的仕女还要多上几分姿色,然而再美,也美不过妲己。妲己的美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声明远播,几乎全国上下都知道,苏护有个千金万两也换不到的宝贝,单看一眼,便被勾去三魂,再看一眼,没了七魄。

  妲己十五岁那年,求亲的人踏破了门,大多是各诸候的王孙公子,以及朝中的名臣将相。可是妲己对此一无所知,她依然在她的芙蓉园里,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在她眼里,世界仿佛就是如此,轻轻的风、淡淡的荷。她唯一的爱好就是在芙蓉盛开的时候,独自一人来到池边,与满池的芙蓉竞相比美,那是她最大的骄傲与乐趣。这一天,她依旧像往常那样在池边摊开坠满珠翠的裙摆,摆弄起垂至脚跟的发辫,猛然间,明亮的池水不但映出她如瀑的黑发,更映出一张年少英俊的脸庞。

  年轻人不但没被妲己质疑的眼神吓倒,反倒撩起一缕乌丝叹道:妲己果然绝美。这是妲己生平见过的第一个年轻男子,芙蓉园内全是女眷。

  浓郁的剑眉,漆黑狭长的眸子,周身还有着如星辰一般的光芒,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叫姬发,请跟我来!

  姬发轻快地拉起妲己的手,甩掉重重护卫,来到一座废弃的庭院,院门口已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门上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紧接着院内不断涌出的寒气伴着阵阵狂风向他们袭来,妲己禁不住就要后退,然而姬发却紧紧拉住她的手,带着她,跃身翻过围墙。

  想不到院子里竟是另一番景象,遍地栽满别处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四周萦绕着薄如轻纱的白雾,而稍远处的房舍则传来一波似有似无的琴音。

  妲己,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关着本朝最富传奇色彩的占师,曾率领众多教徒叛国而被关押至此,并被废了双手双足。连父五都卜不出我的未来,这个机会我绝对不能放过,而你,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吗?

  命运,什么是命运?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姬发拉着妲己,朝琴音传来的房子走去,到了门口,漆黑的大黑自动打开,里面黑洞洞的一片。妲己哭着直要回去,姬发硬是将她抱了进去。

  黑暗中,有一模糊的声音淡淡开启:二位敢越过那一重封印到我这来,还算是有胆识的年轻人,如果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姬发当即便答:恳请请告知我二人的未来。

  紫星之辉夺白昼,皎月之光映半天。

  二人还来不及细细揣摩,门却微微的动了起来,姬发大叫一声不好,拉起妲己就往门口跑去。刚迈出大门,“乓”的一声,门便生硬地合上了,仿佛坚硬的棺盖,只有门上的扣环发出杂乱刺耳的声响。

  听完那番话后,妲己的心里就一直徨徨不安,然而姬发却兴奋的安慰:日后我若成大业,后宫之主非你莫属!难道这便是“紫星之辉夺白昼,皎月之光映半天”吗?

  经过这次,妲己与姬发的关系非比寻常,二人日日在芙蓉池边饮酒纵歌,苏护倒也不闻不问,的确,配得上妲己的,也非西岐的二公子莫属。然而好景不长,数月之后,姬发告辞返回西岐,策马扬鞭之前,他最后铿锵有力地说了一句:一年后再续前缘。

  没有姬发的日子,池内的芙蓉似乎都黯淡无光,妲己更是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常常独自一人在池边弹着哀伤的调子,希望姬发早日实现诺言。

  在朝歌带来命妲己入宫的消息之后,姬发真的来了,不过不是救她脱离苦海,而是要她大胆地潜入朝歌,为诸候起义里应外合。就连平日对她宠爱有加的父亲,都凄凄惨惨的恳求她为黎明百姓铲除昏君,妲己终于明白,命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姬发,我可以前往朝歌,但请你不要忘记当日的誓言。

  当然,朝歌攻陷之日,就是你入主西岐之时。

  临走之前,姬发又从怀里掏出一支雕着芙蓉的珠钗,让她见物如见人,妲己含泪上了马车,这一去生死茫茫,只愿有生之年还能见君一面,便死而无憾了。

  进京沿路全是叫苦连天的饥民和不再会发出声音的死人,妲己被这一切深深的震慑了,也许,这就是姬发与父王不牺一切要推翻商纣的理由吧,看来人间唯一的乐土,也就只有故居的芙蓉园了。

  在见到满脸横肉的纣王之后,妲己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惊吓与害怕,可是既然踏上了这条不归路,就已没有回头的余地。纣王望着明眸皓齿的妲己之后,连声叹道,妲己,你像极了我毕生最爱却又得不到的女人了!

  是谁?

  女娲!

  因为这个,妲己无可厚非的受到纣王的宠爱,可她还不会媚术,纣王身边依旧有许多妖冶的女子。但是姜王后点名要求见她,当她低头匍伏在罗裙之下的时候,她觉得上方正有一双利剑似的眸子直穿心肺。

  告诉你,妲己,大王身负殷商的江山,你若不好生侍候着,别怪我翻脸无情。

  是的,妲己太危险了,姜王后从来没遇见过这样一个女人,即使是微笑着,也能让她感受到咄咄逼人的寒气,尽管这寒气本是她自身的产物。

  纣王发现无论他赐给妲己多少宝物,她头上唯一的饰物,也只有一支芙蓉发钗,便当着妲己的面抛到楼台之下,只许她用宫内的珠翠。就在发钗抛于楼下的那一刻,妲己的心仿佛也跟着碎了,然而面对着纣王,也只能强颜欢笑,将那些俗气的宝物,一件件往头上插。纣王终于笑了,而妲己的眼,却在纣王走后流下泪来。

  妲己甚至不敢派人去找那枝芙蓉,只能倚在窗边,默默的揩泪,然而一只握着珠钗的大手突然出现在眼前,再往上一看,是一张陌生的笑脸,虽然不及姬发的英气,却多了几分儒雅之风。

  你是……

  属下乃姬公子暗遣入宫保    护娘娘的侍卫,名伍言。

  伍言的到来的确为妲己和这座空旷的寝宫增添了几分生气,当然他的主要任务除了保护妲己之外,还必须教会她怎样应付纣王,倘若没有办法真正的接近纣王,入宫的计谋便只是空谈。妲己在伍言的教导下渐渐学会怎么摆布纣王,然而她的心,还是温情的,这是伍言最为担心的一点。

  纣王来找妲己的次数日趋频繁起来,每一次来,都说妲己愈发娇艳起来,就连妲己自个儿望着铜镜的时候,都为镜中人的妩媚惊吓一跳,这已经不是那个无忧无虑只顾听歌赏荷的小女孩了,她所担负的,是全天下的希望。每回纣王离去之后,妲己都会被腹中的酒气熏得呕吐不止,总是伍言在一旁精心呵护,细致得不亚于那些小巧玲珑的宫女。渐渐的,妲己对他越发信任起来,无人的时候,总是抱着他泪如雨下,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任何发渲情感的方法。

  这一夜,纣王没来,妲己独自安寝,正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有人破窗而入,亮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要杀妲己。未等妲己惊声尖叫,伍言就冲了进来,三下两下擒了歹徒,妲己这才知道,风度翩翩的伍言,竟也有这等本事。事发后纣王大怒,严刑逼供之下,歹人招供乃姜王后所为,至此,姜王后被废,妲己为后。

  姜王后死后,纣王更是专宠妲己,几乎搬到她的寝宫,除了上朝时出去之外,其余时间均留在宫内与其寻欢作乐。为了享受更加靡烂的生活,还特意修筑了鹿台,妲己没有反对,这是加速商朝灭亡的良举。

  然而有一天纣王从朝上回来的时候,发现伍言正和妲己一道拂琴,虽未有出格之举,却一样令他醋意大发,命人剜去伍言双言。妲己不敢求情,长久的相处使她熟知纣王的脾气,倘若求情,只能令他加剧怀疑,说不定伍言性命不保。然而,当她看见从伍言眼里涌出的鲜血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换来的,却是纣王的狂笑。终于,纣王在再一次得到欢愉之后满意的离开了,妲己颤抖地走到伍言榻前,伏在他身上哀鸣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姬发要让我来这种地方做这种事,现在你变成这个样子,要我怎么坚持下去。

              

  娘娘别哭,你爱公子,自然肯为他付出一切,伍言只不过失去了一双眼睛,可手脚还能动,为了天下的黎明百姓,你一定要挺下去。

  妲己是挺下去了,她每一天都瞒着纣王偷偷的给伍言换药,一边换,一边哭,还不能让伍言听见。望着伍言茅舍不断发出的腐臭气味,她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将救命恩人救出苦海。伍言的伤慢慢不再流血之后,她即使看见那些炮烙、趸盆之后,竟也能无动于衷的同纣王醉酒当歌,随着伍言眼睛出现的两个大窟窿,她的心仿佛被禁锢在当年那座黑洞洞的房舍里,任再坚硬的石块也敲击不开。

  接着,妲己开始做着同一个梦,梦见姬发俊朗的笑脸突然变得狰狞可怕,每每从梦中惊醒,看到的则是纣王关切的表情。她只能说自己是想念起家乡的父母,而不是那个答应要给她一生幸福的叛臣。

  那就把苏护夫妻接到朝歌来吧,纣王下令。

  然而在晋京的路上,苏护夫妻竟被叛乱的民众活活打死,妲己听闻噩耗一下昏死过去,醒来后,就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尚存一丝善意的女人了。她终于可以遗忘最后一点温情,照姬发吩咐的那样颠覆纣王的江山,甚至望着大臣的心肝也能发出快意的笑容,但她唯一不能忘记的只有两样,一是姬发的芙蓉钗,一是伍言。

  伍言虽然看不见,却依旧有着各种感觉,娘娘,你的手越来越冰凉了,他说。

  这不正是你和姬发希望的吗?商朝已经摇摇欲坠了,想不到我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让他的江山乱作一团,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只有一池的芙蓉会为我乱了舞姿。

  娘娘,你当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否则公子怎么会选中你呢,如果新朝建立,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我希望你的眼睛能够复明。

  不,娘娘的心愿,应该是成为大周的王后,连我都知道“紫星之辉夺白昼,皎月之光映半天”。

  姬发和父亲自封为王,开始与朝歌正式抗衡,这使妲己看到了新的希望,更加不余余力地掀起朝内的腥风血雨。在她眼里,姬发的到来与伍言的康复都是生存下去的动力,有时她会想,姬发的珠钗和伍言的眼睛到底哪一个重要一点呢,每每想到头疼欲裂,仍没有结果。

  纣王那边是愈发暴燥起来了,然而宫内上下只有妲己能安抚得了他,在妲己怀中,他就像只安份的小绵羊,其实殷商政权在妲己手中,依然像只将要拱手相让的绵羊。

  终于,西岐大军兵临城下,绝望之中纣王欲携妲己自焚,然而妲己和伍言早有先见之明,隐到太庙去了。当摘星楼的火升入天空之后,妲己心中似乎也腾起一阵莫名的焦火,是为不久后与姬发的重逢吗?她不知道。

  妲己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周围是连绵不断的“斩妖后”的呼声,这一次,她没有哭,哭得太多,已忘了眼泪的味道。她只是愣愣地望着姬发:君忘了当日的誓言了吗?

  妲己,不是我不想救你,只是众怒难平……我要你里应外合,你又何必如此涂炭生灵,弄得全国上下无不恨你入骨。

  我若不使出这般手段,你大周江山又岂能如此轻易到手,妲己想说,却又没说。今日的姬发,也早已不是夕日里抚弄她的乌丝,无限温柔的少年了,他的温柔全给了身边那名女子,那才是真正的皎月之光遮半天,妲己的“皎月”,毕竟只能遮住昏天黑地的商汤。

  我只求死前能见伍言最后一面,这是妲己对姬发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珠钗碎在姬发的脚边。

  伍言,你能从现在起叫我一声妲己,而不是娘娘吗?这是妲己对伍言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天边的红霞似鲜血般染满这座旧时都城的上空时,人们看见从城墙废墟上飞下的一对身影,据说,很像振翅高飞的一双蝴蝶。 (新浪:姬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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